陈怀瑾是被窗外的太阳光晃醒的,她心烦地揉了揉眼睛,看见屋内的陈设不像自己屋里的,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转眼就见近在咫尺的叶清时,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清时,因为惊吓过度,她反而没发出什么声音,却也把叶清时弄醒了。
叶清时睁眼就见怀里的陈怀瑾,自己的手还放在她的腰上,搂得那叫一个结实,她一点也滚不到毯子之外。
陈怀瑾慌忙爬起身来,“我……我去打水伺候您洗漱。”
他哦了一声,手臂被她枕了一夜,这会儿麻得不行,起身活动手脚。
“水抬到我屋里。”
她哦了一声,便匆匆跑出去了。
叶清时刚换好衣服,陈怀瑾便在外敲门,她也及时换了身衣服,没什么表情地将水端上来。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道:“头疼不疼?”
昨晚喝了不少,她又是第一次喝酒,免不了要头疼。
“不疼,”她摇摇头,“就是嘴里有些苦。”
他笑了笑,“等我洗漱好带你出去吃汤圆,那个甜。”
她笑着说了声好,“我还想买蜜饯果子。”
叶清时亦是笑着说好,“想买什么今日都一起买了。”
她嘿嘿笑了笑,“就想买蜜饯果子。”
二人虽说没什么酒后后遗症,但在地上睡了一夜,始终是没休息好,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林潘见了眼圈有些黑的陈怀瑾,忍不住打趣道:“怀瑾妹妹是被人打了?黑眼圈这么重。”
“我是夜忧国事,无心睡眠。”她一本正经道,昨晚本就是和叶清时聊这些,她也不算扯谎。
林潘笑了笑,正要接着打趣她,就见叶清时也出来了,眼圈竟然也有些重。见此,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今早听玉玲说找不到叶清时,难道真的是与陈怀瑾夜忧国事去了?
叶清时见了陈怀瑾,笑得和煦,“走吧。”
陈怀瑾点点头,转眼喊林潘,“走了林大哥。”
林潘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也跟着他们身后出门。
……
江陵虽比不上江南的鱼米之乡,但也算是富庶之地,只是近几年年成不好,市面上没有多余的粮食可卖,做小生意的摊贩们都另谋生路,在城中转悠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个卖汤圆的。
他们要了三碗汤圆,听小摊贩抱怨了好一会儿。林潘怕扫了叶清时的兴,忙付钱走人。但蜜饯果子好买,林潘给她买了两大纸袋子,把小丫头高兴坏了,忙说谢谢林潘。
叶清时瞥了她一眼,明明钱是他付的,谢林潘做什么?但他也就是在心中这样一想,没说出来,毕竟说出来显得他小家子气。
三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便回家了,叶清时刚进门,小厮就迎上来说太太找他。他这又忙着朝母亲那儿去。
刚进门,便看见碧烟端着药进来,他忙问道:“母亲病了?”
王夫人端过药,叹了声道:“老毛病犯了。”
王夫人年轻时摔过一跤,后来有了后遗症,入秋了会犯病,进来年纪大了便越发犯得频繁。
“是儿子疏忽。”他沉声愧疚道。
王夫人蹙眉喝下药,漱了口,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看着他沉声道:“我听说昨晚你将玉玲骂哭了?”
“没有啊,”他皱眉道,“昨夜我心情不好,让她别伺候了,没说她什么啊。可能就是她劝我早点睡,我语气有些不耐烦,但真的没骂她。”
王夫人点点头,自己儿子什么脾气她清楚得很,也没有相信下人的片面之词,“那丫头心细,自幼与你一同长大,你昨儿疏离她,可能多心了。”
“母亲叫我过来就是因为这事?”
闻言,她看着门外飘落的树叶,感慨道:“我最近总觉得身子不太爽利,恐时日无多,最担心的便是你的婚事。”
“尽说些丧气话。”他皱眉道,“身子不舒服便找人看,一天尽是瞎想。”
王夫人摇摇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她叹了口气接着道,“如今世道越来越不稳定,之前准备给你说的那门亲事女方家也没有回应,我想着不回应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但我还是放心不下你,所以才让玉玲在你身边伺候着,虽说她身份确实是低微了些,但身家清白,照顾你和家里我也放心得多,日后你若是心仪哪个女子,你便自己做主吧。”
“母亲……”闻言,他心中极不好受,沉声宽慰道,“你且放宽心,儿子去给您寻最好的大夫……”
王夫人笑了笑,“挑个日子将玉玲接去你房中,若是我死了,你还得守孝。”
闻言,他眉头越发皱得深,“您这般为我着想,可曾问过玉玲同不同意?”
“她对你的心思,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放心吧……”
“母亲……”他忍不住打断王夫人,“可是我不愿意,我怕对她完全没有那份心思,若是娶了她反而是害了她一辈子,更何况都不是娶她为妻。”
王夫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儿子,皱眉道:“我又没逼你与她举案齐眉。”
“正是没办法举案齐眉,才不能坑害了她。”说着,他的语气不由得急了起来,“总之,玉玲的事就此作罢,您往后也别再提了。”
王夫人气得头疼,“是了是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
叶清时:“……”
这又是说什么气话?
但纳玉玲一事暂且就搁置了,玉玲还是同从前一样照顾他,他对她的的态度还是同往日一般疏离。
但是老夫人有意让玉玲成为叶清时房中人的消息还是在下人之间相互传开了,林潘笑着打趣陈怀瑾,“日后她就是你姨奶奶了,你还不好好照顾着。”
陈怀瑾撇撇嘴,“是我姨奶奶,还不是你姨奶奶?”
“你就这个想法?”他皱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陈怀瑾听了觉得奇怪,她这个想法怎么了?叶清时纳了玉玲为妾,那自然是全府的姨奶奶啊,有错吗?
“那我以后认真伺候着。”
林潘:“……”
他满是失望地看着她,“朽木不可雕也。”说着便走了。
“诶!你这人!你这话什么意思?”陈怀瑾气得跺脚,她怎么就朽木不可雕了?
“做什么呢你俩,这么吵?”玉玲从月门外进来,看着二人皱眉道。
怀瑾看着玉玲,总不能把刚才的话说出去,遂避重就轻道:“他说我傻。”
“也确实不聪明。”
众人抬眼,就见叶清时从书房内出来,一脸笑意地看着陈怀瑾。
陈怀瑾:“……”
她负气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叶清时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笑了起来,孩子气。
“看书伤眼,我给您换了壶茶。”玉玲看着他笑道。
他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多谢,“放桌上吧,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您去。”
“不用了,让林潘陪着便是。”
闻言,玉玲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侧身给他让路。
……
自听说前线战败,加之母亲身体不好,叶清时终日郁郁寡欢,今日听怀瑾与林潘说笑,他的心情才稍稍有所好转,便让林潘套了马,准备出城放放风。
出门的时候遇见怀瑾,她好奇问他要去哪儿。
“去城外透透气。”
她哦了一声,笑着道:“也好,终日在书房关着也不行。”
“你想去吗?”他笑着问。
“可以吗?”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说可以就可以。”
闻言,她立即笑了起来,像极了夏日里盛开的花朵,纯净而又热烈。
正说着,林潘进来说套好马了,叶清时笑道:“去换成车,这丫头也要去。”
林潘看了她一眼,笑得别有深意,忙说好。
“爷是准备骑马去吗?”她一脸兴奋地看着他。
叶清时看着这人一脸期待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会骑马?”
“会!”她一脸骄傲道,转而又有些丧气道,“不过没有骑马穿的衣服,还是坐车去吧。”
林潘看着她,不可置信道:“姑娘会骑马?”
“会,不过要温顺的马,太凶的还是不敢。”
“好了,去套车,她今日骑不成。”叶清时笑道。
榆林属于卫国边境,北接羌戎,在那里长大的孩子会骑马不是什么稀奇事。
此时已至中秋,河岸边的芦苇花都开了,下了车怀瑾便冲进芦苇丛中去摘芦苇花,叶清时与林潘负手跟在后边。
“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叶清时看着不远处的人笑道。
“还不是您惯的?”林潘好笑道。
“我惯的?”他不明所以。
“说是带回来在您身边伺候着,结果您这不让做,那儿不让做,大家私底下都喊她二小姐。”
闻言,叶清时脸上的笑意更深,心中说一种说不上来的高兴。
“当初带她回来也不知道让她做什么,也不忍心让她真的为奴为婢,二小姐就二小姐吧。”他看着夕阳下摘芦花的人,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林潘看了眼叶清时,再转眼看着陈怀瑾,心想恐怕日后不只是二小姐。
这时,她抱了一大把芦花过来,笑道:“回去插书房中,能放很长时间呢。”
“哦,这倒给你躲懒的理由了。”叶清时笑道。
怀瑾不由扬眉笑道:“这是哪里话,爷没听过那句‘折芦花赠远,零落一身秋’吗?我是折了一个秋在您房中,怎能说是我躲懒?”
“那你怎不说‘芦花深泽静垂纶,月夕烟朝几十春’呢?那便是折了几十个春在我房中。”
“哦,”她恍然道,“那明儿我便给您做副鱼竿,把几十个春天都放您房中。”
闻言,叶清时朗生笑了起来,直说她顽皮。
林潘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想玉玲怎么比得上这个摘芦花的姑娘?且不说玉玲,怕是许多世家小姐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