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双手还在跃动,一刻也不敢松懈。
琴声源源不断地从琴师的府中传出来。人们很奇怪,纷纷聚拢在他家门口,可门却被牢牢锁住,即使是他家的两个下人也喊不开门。那个姑娘也随着人群站在院墙外,忧心忡忡。只有她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深深牵挂着琴师与那个妖怪的安危。
直到宫里召见他,琴声也没有停下,琴师也没有出现。
那妖怪还活着。他一直陪在琴师的身侧。他们同他说话,他也不应答。所有妖怪们都知道,琴师是在自责。可坏了规矩闯进人类地盘的,不正是他们之中的人吗?再怎么说,罪过也不应该落在琴师的头上。可违抗圣旨,是绝对要掉脑袋的事。
任凭人们如何在外喊话,琴师也没有走。
府内的妖怪们团结
在一起,以妖力加固庭院的庇护。任凭士兵们如何捶打大门、翻上墙头、挖掘隧道,都无法潜入琴师的庭院。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琴师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停手了。他面色惨青,指尖血浸透琴弦,把它们纷纷染成红色,伴随着每一次的震颤滴落在琴面上。腊月厚重的霜雪覆盖在他身上,唯独琴上干干净净。有妖怪做了饭,用筷子笨拙地凑到他嘴边,他只是摇摇头,一刻也不敢松懈。
有一根琴弦突然断了,传出一声诡异的音调。但那声音转瞬即逝,鲜少有人察觉。无法弹出的调,他用其他弦上的音色填补,对谱子稍作修改。无人觉得异样,依然沉湎于那悠扬空灵的旋律。
人们怀疑那不是琴师在弹奏,而是妖怪。没有人可以连续三天奏琴而不停歇的,一时间众说纷纭。可这座宅子里没有任何妖气传出来,即使是宫里最好的阴阳师,也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院墙外的围观者走了一波又一波,轮班的士兵们换了又换。姑娘依然每天都来。听了流言蜚语的他家人天天劝她,不让她出去冒那个险。她自然是不听的。虽然还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姑娘的爹娘还是每天派人跟着她。她虽然不自在,但即使她一个人来,也没办法进到琴师的院子里。她知道妖怪们都从后山那边过去,她不敢。一来是士兵们一定试过了,二来是随行的下人肯定会告诉爹娘,他们就再也不放自己出来了。
那个妖怪真的在里面吗?他会想自己吗?他会和琴师安然无恙吗?
她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琴师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停手了。他那双白净的手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两团模糊的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