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满腹的不解和悲伤，崔瑶从坟地回来后，一连几天病恹恹的，提不起劲。 看到崔瑶的样子，永和气恼了，谁叫她有孕的，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 崔瑶的乳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死了，要不然将来必然是个宠妾，定然乱家！” 永和很生气，一个婢子敢有生长子的心思，该死！还勾引得崔瑶如此记挂，更是该死！嫉恨中，她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崔瑶见她完全不为害死碧玉而愧疚，也不说话，直接搬到书房去住。 永和更是愤怒，好啊！就为个贱婢与我置气，你就去书房呆着吧！ ——双方陷入冷战。 元夕出了东都，驾马车花了四天到达长安。走进独乐居的门，元夕对流云笑道：“还是自己家好，自由自在！” 流云暗道：都被赐婚了，那里还不是你的家？ 次日，元夕杀到西市查账，手下各管事都喜笑颜开地道贺，她这才知道伏烈亓还是个大喇叭！ 西市出租铺面的生意越来越好，有人提议涨价，元夕想了想，说道：“按律，官身不得行商贾之事。我要是涨价，怕是会传到圣人耳朵里，那就不美了。”此事按下不提。 元夕宅在家里看了半个月账本后，疲惫地笑道：“快了，成本快要收回来了！谢五和李三怎么不过来看看我的劳动成果？”人是不经念叨的，隔了一日的傍晚，二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元夕面前。 元夕见到二人，没有好话，只有责怪：“铺子是大家的，你们俩倒好，一去不复返，就我一人做牛做马！”这话夸张了一点，好像跑得最多的是伏烈亓吧。 谢、李二人有苦难言。原来谢五回去成了亲，被逼着让妻子怀孕才给放出来。至于李三郎就更惨了，明经及第的李三年少英俊，是江宁各大家族头号女婿人选，其母趁他不在家时给他定下亲事。今年被迫成亲后，李三打着要参加铨选的招牌才给放出来。李三郎知道女家的势力，对元夕只能歇了心思，暗叹造化弄人，心里万般沮丧。 李三见元夕住在长宁坊凶宅能得四品女官，搬进长乐坊凶宅能获永业田，便认定凶宅之说纯属子虚乌有。在元夕的指点下买了长兴坊的凶宅，又借来元夕的部曲，把院子里看上去阴森的树木锯下卖钱。元夕的部曲已经被锻炼成修缮小分队，很快把李三的长兴坊宅院整修一新。 ——粉墙黛瓦，花木扶疏。新宅院看上去明亮洁净，哪有什么鬼气！ 眼见他们都买房置地，谢五也随大流地花了四十两贯买下永平坊的二进宅子。他不禁沾沾自喜，只道花些心思，京城也能是买到便宜货的。 元夕热心地帮谢五张罗了入宅仪式，热闹过后，众人到了傍晚才散去。谢五因接连累了数日，也早早洗漱歇下。 似乎没睡多会儿，就听见有人轻唤：“郎君，郎君醒来……” 谢五被惊醒。他看了看黑乎乎的屋子，不高兴地呵斥：“谁？有事天亮再说！” “郎君，某是都尉之妻黄氏，欲暂居于此。” 谢五吓了一跳，什么？别人的妻子跑我房里？这事情被发现的话，可就说不清了。瞌睡化作惊恐的冷汗，脑袋从没这么清醒过的他瞪大眼睛，借着月色看见——两个女子没长脚似的在屋里飘来飘去。 鬼？ 鬼！ 谢五呆住了。 其中着杏黄色旧衫的女子晃晃悠悠地飘来，“郎君，某与婢女只是暂居，事成之后即走，绝不扰了郎君。” 谢五在阴曹地府做牛头时，天天和鬼打交道，确定是鬼有求于己反而放下心来。他盯着青白色的鬼脸，问道：“你们俩要办何事？” 这下轮到女子吃惊了，奇道：“别人见了我俩，吓得直跑，郎君就不怕么？” 谢五腹中暗笑，面上却学着阎罗严肃的样子，问：“两个女鬼有什么可怕！你别岔话，快说要做什么？” 二鬼惊奇地互看一眼，倏尔消失不见。 谢五发了会儿愣，心想：看来我在地府呆久了，召鬼得很！ 之后几日，二鬼不再出现，谢五几乎忘了此事。 某日清晨，有人来敲门，仆人问了，知是某都尉，便急忙向谢五禀报。 谢五记得并不认识此人，但都尉毕竟是一介武官，他赶紧吩咐仆人：请来人在厅中坐下，好好招待。 都尉带了夫人同来，见到谢五地问：“郎君，黄氏可曾住在这里过？” 见他神色憔悴，谢五认真回答：“这房子，某买了三月余，不知道都尉说的黄氏是谁？” 都尉怔了怔，神色哀伤道：“是我对不住她，将她休弃，如今就要遭报应了！” 猛然间，谢五记起那夜女鬼似乎自称黄氏。他打量了都尉年轻貌美，衣饰华贵的继室，沉吟片刻道：“你还是给她做场法事吧。” 一无所获，垂头丧气的都尉携夫人告辞离去。谢五送他到大门。 忽然，怪事发生了。都尉抛下妻子，朝着空无一人的街角惊喜地跑过去，又说又哭，状若疯癫。 谢五看了看，刹那间想明白黄氏主仆说的事成是什么事情了。他轻轻摇头，长叹一声，不理会门外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转身进家关上大门。 不几日，谢五在西市听别人说起某都尉死了，是得了失心疯死的。 坊间传言：其人原本是个十夫长，原配黄氏卖掉嫁妆让他得了机缘；发迹后，此人嫌弃原配穷困，家中无势，便另娶高门女为妻。前妻黄氏在穷困交加中病死，陪嫁婢女也陪着投缳自尽。 谢五听了不胜唏嘘，想到阎王一向严苛，不知会如何判罚黄氏主仆，二鬼是否会受苦，便出钱找和尚坐了场法事，烧了不少锡箔。 数月后，谢五随元夕去东都查看商铺，在通济桥畔的食肆，听人说起那位都尉的继妻。她回到娘家后，其父调任，便一起乘船前往，途中遇上风浪，一家老小死了个干干净净。 黄氏哪怕魂飞魄散也要进行的复仇到这里似乎就该结束了，然而人间关于她的传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