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元夕,凝之道:“也好,那我就走一趟。元夕,你好好在家呆着。” 崔妪一滞,“七郎君,老夫人说要当面致谢娘子对七郎的照顾,烦请娘子就去一趟吧,车就在外面候着呢。” 元夕不放心凝之,“好的,我去就是。” 凝之把崔家看作洪水猛兽,闻言担忧。 崔家果然豪富,檀木车壁散发着宜人的香气,地上铺着昂贵的宣州红线毯。元夕四处摸了摸,认真对凝之说:“我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宝马香车,果然是香喷喷的。” 凝之知她只是觉得认识了一件事物,并无艳羡之意,当下笑着点头。 坐在车门口服侍的崔家婢女就不同了,认定元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心中鄙夷,回府后当成笑话讲给别人听。 崔家宅院占地极大,二人下了马车,又坐上肩舆,穿过池塘花园,到了后院正屋。 门廊下的婢女恭谨地行礼、打帘,叫了声:“老夫人,七郎君和元夕娘子来了。” 凝之大步迈进,跪下行礼,口中却说道:“崔中元拜见崔老夫人。”元夕也随之行礼问安。 李氏脸上一僵,怎么没叫我母亲?面上堆笑,叫赐坐。此刻,就听门外一阵脚步声,门帘掀开,进来位中年男子,凤眸溢彩,面冠如玉,身穿白袍,脚踏丝履。 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元夕跟着伏烈亓见识过不少好东西,认出此人身上的白袍是白叠所制,白叠是进口奢侈品,贵得很。 男子一进门就盯着凝之不错眼地看,脸上浮出微笑,“中元,我是你父亲。” 凝之和元夕行礼问安,凝之道:“下官崔中元拜见殿中丞崔大人。“ 这称呼让崔神庆心塞。他面露不愉,静默片刻,说道:“你的名字早就上了家谱,难道还不认我吗?” 凝之很苦恼,我不需要啊,您把我除族就是了!见元夕一个劲使眼色,勉强道:“下官自幼在寺中长大,不知父母,殿中丞不要认错人才好。” 崔神庆被气笑,“来人,滴血认亲。” 元夕腹诽:这个不准的。 李氏劝阻道:“夫君何必动怒,他离家时尚在襁褓,肯定记不得。” 被李氏一说,不禁想到那些陈年旧事,崔神庆顿时熄火,叹道:“你生母去得早,都说是你克死她的,我那时年轻,实在阻止不了啊!” 那模样虽是情深意长的,但元夕和凝之只觉得假惺惺。 无奈之下,凝之心不甘情不愿地改口叫了父母,随即垂头丧气地没了精神。 李氏设宴,在园中摆下宴席,崔神庆的儿孙全部到场。 元夕这才知道,崔神庆共七子,六郎早夭,余下三嫡三庶。四子崔瑶,李氏所生,便是那位县主的夫婿。再加上几位女儿,人丁兴旺,济济一堂。 宴罢,已是宵禁,只好留宿崔府。 元夕懊恼没带换洗衣服,进了房间才发现,满箱子各种衣裳。一切准备得过于妥当,顿时怀疑被下套。高床软枕,然心事重重,哪能睡好? 一早,凝之与元夕就起来,准备回去。 二人来到正院,崔神庆已去入朝,李氏语重心长道:“七郎,父母在不分家。你搬回来住吧,已经给你安置好了院子。” 元夕心想,反正凝之十日一沐休,住崔家的机会不多,没什么大不了。 “元夕娘子,嘉善坊人杂,就搬来住吧,我也好放心。” “多谢老夫人抬爱,不必了,元夕这几日就回长安。” “回长安?那元夕娘子才置办的邸店、食肆可怎么办?再说,你回到长安还不是孤身一人,无处可依吗?” 这你都知道?元夕警惕地看了李氏一眼,看来我被调查过了。“呵呵,不劳老夫人费心,元夕还是回去的好。” 李氏也不多留,高深莫测地一笑,叫崔妪送二人回去。 回去的路上,元夕心神不定道:“崔家真不好玩,人又多,幸好你十日才沐休一次,用不着多打交道。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就走,你不用送我。” 凝之则道:“我必须想办法调回长安才行。”显然二人都不想沾清河崔的光。 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多,元夕刚把东西收拾好,就迎来宫中传旨的太监。 武则天的圣旨是这样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闻四品女官周氏元夕,识明智审,淑贞柔嘉。宣节校尉崔中元,殿中丞崔神庆之七子也,金章玉质,敏识端雅,二人堪称天造地设,特将汝许配崔中元为妻,另择吉日完婚。钦此。 内容太过惊人,但圣旨不容更改,元夕也不想掉脑袋。她晕乎乎地谢恩,送走传旨太监,急忙叫人去找凝之回来。 怎么办?我的阿凝怎么办?我该如何是好……元夕愁肠百结 凝之在营中当然也接到了圣旨,不等元夕的人过来,他就告假回家。 元夕见到凝之,惊叫道:“这可怎么办?他们肯定没派人去江宁打听,不知道我是个和离过的。” 凝之关上房门,“小声些,这不是大事。” “欺君之罪还不大?” “圣人没问,你又没说谎,不算欺君。再说,改嫁的公主多了去,谁计较这个?” 元夕稍稍安心,看了看圣旨,觉得无比刺眼,“淑贞柔嘉,和我实在对不上!” 从接到圣旨那一刻起,凝之就满心欢喜,认为圣人做的最大好事就是这回赐婚。此时答道:“我也绝非敏识端雅,默啜定会说我善骑射,性狡勇。”二人相视一笑,只是元夕的笑带着苦意,凝之满是甜蜜。 元夕琢磨着怎么和凝之达成协议,好让自己接着去找阿凝,手上一紧,是凝之拔下自己的指环,给她戴上,“听说,这是我生母的遗物,就算是我俩的定亲之物。” 元夕惧怕地想,我还要找我的阿凝,你可别和我套近乎。猛然看见凝之褪去指环的地方,有一粒小痣,诧异道:“原来你和我一样啊,我这里也有,你看。” 凝之笑答:“我早就知道的,其实更像胎记,所以说我们俩有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