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元夕掰着手指，怎么也算不对，“不会吧，公主是哪年二嫁的？刚在才听说她已经十六，比我还大呢！” “呵呵，她确实比你大一岁，也确实是公主之女。” 元夕苦思片刻，忽地瞪大眼睛，压低声音，“不会吧，你的意思，她是二人的奸生女？薛家居然咽得下这口气？” 凝之含笑点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密事。” 元夕疑惑，“薛绍忍得下？他母亲是太宗和长孙皇后之女，会怕了武家？” “正是因为有长孙的血脉，所以后来必死无疑。” 元夕听懂了，脊背发凉，“这个政事，实在不是我等小民能明白的。看来，太平和武攸暨早就有奸情，后来不过是找到机会除去薛绍，然后光明正大地成亲。” 一路胡思乱想地回到家，元夕立刻去泡了个热水澡，然后疲惫地躺下。脑中将白天觐见发生的事情又过了一遍，但是仍未猜出崔家的意图。 武则天也在想白天的事，不时微笑。在元夕说要杀死侍妾的时候，不禁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过往。长孙无忌权倾朝野，上官仪为文人之首，那又如何？敢反对朕当皇后的就只有去死！贺兰氏自恃年轻美貌，还不是死得七窍流血，污糟不堪！ 于是，元夕赌对了！武则天觉得她说的很正确，看事情也有见地，印象还不错。 永和县主回到家，见夫婿崔瑶一派安然自得，心里越发堵得慌。 崔瑶是崔神庆的第四子，正妻李氏所出，一向典型的贵公子做派。 婢女帮着永和服侍更衣，乳母过来轻声说道：“今早老奴见碧玉扶着墙干呕，现在越想越不对，虽说是用了避子汤的，可保不定中间出了什么纰漏！” 永和心中一沉，吩咐道：“去找个坐堂医来看看，悄悄的。” 乳母点头，匆匆出门。 永和去给李氏请安，李氏见她神色沉郁，料定从元夕身上没得便宜，寒暄几句后，让她早些回去歇着。 永和走远，李氏对崔妪抱怨道：“说起来是个皇亲国戚，实则连个商户都扳不倒。进门一年多了吧，肚子总没个动静。” 崔妪劝导：“那小娘子确实是个四品女官，嘴也厉害，根本就是个横的，不吃亏就不错了！老夫人不过是想把崔中元弄回来派个用场，何必弄这么大动静？” “哪里是我想他回来，还不是他父亲要这么做的！”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殿中丞还是放不下啊！” 元夕不曾打听，崔神庆是当年武则天夺取后位的拥护者，武则天哪能不关照？所以早已从司马累迁至殿中丞，是从五品上的官阶。 李氏闷闷道：“没想到他不靠崔家，也能得到个小官职。” “那也是沾了慧安大师的光，坐了几年和尚，才能去掉身上的煞气。” 这话说的恰到好处，让李氏找到崔七发达起来的理由，她不禁微笑点头。 第二天一早，崔李氏看着来请安的儿孙们，不禁又想到崔中元这个麻烦。他要是回来了，安排到哪处居住？定哪家的小娘子为妻？ 嫡长孙崔俨见祖母心思不在，用眼神暗示弟弟们：祖母不大高兴，我们一起退下吧。 弟弟崔睦却仗着平日最得长辈喜爱，无视他的眼色，笑眯眯地凑到李氏身边，“祖母，阿睦听说有个小叔父生在中元之夜，是真的吗？” 崔李氏勃然变色，还以为家中仆婢被管教得很好，不料，居然有犯口舌的出来翻陈年旧账。 十岁的崔俨被严格教导成嫡长子的范本，见情况不妙，解释道：“祖母，这是前些天在书房，穗儿们偶然听祖父和父亲说起的。因弟弟年幼好奇，故有此一问。” 李氏不愉，便多少有些放在脸上，“大人的事情，为人子的不要多问。” “是，孙儿们谨记在心。” 崔睦八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加上性情活泼，便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他在之后悄悄问了家中老仆，始终没能窥其全貌，因而对崔中元更加好奇起来。 那厢，元夕接到武则天的赏赐，喜得合不拢嘴。永业田八顷，只要不犯大错，就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看了看发下的俸禄，认为自己是正宗公务员，美滋滋道：“我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然后给仆婢发赏钱，笑听诸人恭贺。 凝之看她高兴，莫名地心里也随之高兴。 估计不久就会有人邀自己参加宴会，元夕很阔绰地拿出五匹绫罗叫婢女赶紧给自己量体裁衣。预感很灵验，当日下午崔家老夫人就派了座下首席女管事崔妪来到嘉善坊。 元夕听了禀报，叫藏云先将人带到厅里坐下，尽量拖延。然后和凝之商量：“这样下去可不行，现在好多人都知道你生父是崔神庆，要是把崔家拒之门外，就是不孝。孝字压死人，万一被监察御史告一状，之前的苦头，就白吃了！” 凝之冷脸道：“当时我就该改成姓李、姓王的。” “没用的，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早晚都会被发现。” “看来，隔了十三年，我又要踏进崔家大门了。”凝之冷笑。 无路可选，却又心有不甘，二人磨磨蹭蹭地来到厅中。 崔妪已等得不耐烦，上前行礼后，说道：“前次来的管事是个不知事的，老夫人特命老奴过来赔礼道歉，还要请崔七郎和元夕娘子过府一聚。” 元夕见她带来的礼品丰厚，不禁发愁，回礼怎么办？ 崔妪见二人不吭气，心里越发没底。她一咬牙，跪了下来，“老奴奉老夫人之命，请七郎和元夕娘子过府一聚。” 和前次的女管事比起来，风格迥异。元夕心里纳闷，手上却没闲着，赶紧扶她起来，“小门小户的当不起跪拜。” 崔妪以为元夕讽刺上回的事情，老脸一红，“是奴婢们不会办事，已经被打过了，娘子别再计较。” “没计较，只是事出突然，呵呵，也没备下回礼。” 崔妪如蒙大赦，心道只要能去就好，还回什么礼。此时，她已顾不上计较元夕的小家子气。“原是一家子的，若说什么礼不礼，见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