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掰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地算了一下，“这究竟什么时候建的？去年回来我怎么一点没听说？”
玄凝之神色略显尴尬，“原本打算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不料运个石头也要那么久，直拖到上个月才竣工。这不是一直不好意思说么！”
元夕大笑，“哎呦，建个园子十年、八年的才是正常，这么快简直是奇迹！”
“这里所用木料是拆房子得来的，小山是挖荷塘的土堆出来，只有石料费了不少力气，要不早就建好了。”
“不管怎么说，阿凝费心了，阿凝深知我心，我很喜欢！还有这‘耦’字，是耦俱无猜么？”
玄凝之对元夕缱绻一笑，蓝黑色的眼眸满是深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日，耦园中挂上了宫灯，玄凝之和元夕抛下宝宝在园中晚食。虽是灯光昏黄，水榭里微有凉意，可两人如胶似漆，却只觉得甜蜜温暖。
次日，再度有孕的刘夫人过来看宝宝，两年不见，自是一番契阔。元夕忍不住向好友炫耀了夫君的礼物-耦园，二人同游，刘夫人赞叹！
梨蕊成了柴胡的师妹，因是新来的学徒，诸人未将她放在眼里。三日下来，梨蕊发现药铺的学徒并不好当，每天一早就起来干活，不是切药，舂药、就是搬运、翻晒草药，完全是粗使婢女干的活。照这个情况，何时才能过上好日子？昨日梨蕊看见元夕回来，很是激动了一把，以为可以说上话，直接到刘叔身边学本事。不料夫人被众多仆婢围着，根本没法靠近，之后进了后院，更是没机会见面。
数日来，梨蕊看见怀抱小主人的青杏，身上拴着库房钥匙的芳草，到哪里都受敬重，内心充满迷茫和焦躁，究竟是当奴婢还是当学徒好呢？
午后，梨蕊在前院翻晒草药，正瞧见元夕送刘夫人回去。机不可失，梨蕊候在一旁，待元夕回转，急忙冲了上去，跪下道：“夫人，奴婢梨蕊见过夫人。”
元夕一愣，“哦，是梨蕊呀，你如今已非贱籍，不必再称奴婢。有什么事吗？”
梨蕊想了想，“谢夫人为仆脱籍，仆不敢忘了夫人的大恩大德。只是仆在精诚堂中多时，日日做着晾晒的活，不知何时才能随刘叔学得技艺！”
元夕听懂了，这是对工作不满意，“刘叔是精诚堂的大掌柜，诸事理应听他安排，我不会插手的。”
“可是，可是仆日日将草药搬来搬去，什么也没学到啊！”
元夕看不见梨蕊的表情，只看见她伏地的身影，透着不可理喻的执拗。
穿梭来往着的学徒抱着草药偷偷瞥着这里的情形，元夕指着蹲在地上翻晒的三个，唤道：“你们三个过来一下。”三人胆怯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恭谨。“说说看，你们几个什么岁数？来了多久了？做的什么活？”
个子最高的行了个礼，答道：“回禀夫人：小人阿大，今年十一岁，来了一年了，之前一直在库中翻晒草药，前几日开始每日早上去铺子里装斗。”
旁边的一个学着样子道：“小人十岁，过年后来学徒的，每日跟着阿大师兄翻晒草药，打扫库房。”
最小的看上去有些懵，“小人也十岁，小人来了好几个月，每日也是做这个。”
元夕有些想笑，小学生的年纪就来上班了，“你们几个怎么想？也盼着赶紧跟着刘叔做？”
三人互相张望。
阿大答道：“家里就盼着我们能早日学成，可以有月俸。”
元夕不禁笑起来，这么小就想着养家糊口了，“那你们觉得现在的活儿不好？”
三人一怔，都不敢回答，最小的扭捏一会，憋不住说道：“自然是像大掌柜那样威风才好。”
元夕大笑，忍不住捏捏那孩子的小脸，“这样吧，学徒下午提前一个时辰收工，大家在这院子里上课，下课后吃点心，可好？”俱是家境不宽裕的孩子，听说有点心，还早些收工，没有不高兴的。
太阳西斜，在前院的院子里洒下一片明亮的光辉，青石条的地面上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中仍留有淡淡药香。
元夕站在院中，环视四周，见不仅有学徒，还来了刘叔诸人，尴尬道：“呵呵，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我只是打算给学徒们说点东西的。”
院中一片轻笑。
元夕道：“今日听一位学徒说：不想做翻晒草药的活儿。又有几位学徒说：想像大掌柜一样威风，还有月俸可拿。”
众人笑起来。
“没错！不想当大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当大掌柜的学徒不是好学徒！”
一片寂静。
“不过，我要考一下大家，看看是不是真可以不干翻晒草药了。”
元夕从小篮子里，取出一块药，高举，“这是什么？”
众人道：“高良姜！”
元夕笑眯眯的，“恭喜各位，答错了！再给次机会，各位细看了哈。”
学徒们敛笑，有人上前要了去细看，更有人交头接耳，围在一起讨论。有人道：“不是高良姜，不知是什么东西。”
元夕挥挥手，“这是距花山姜。高良姜色棕红至暗褐，节间颜色明显浅于二节，味浓烈。距花山姜色黄棕，节间颜色近似二节，微辛香。”说完又取出一物，交于学徒传看。
“这是什么？阿大能说说么？”
阿大摸摸头，站起来，面红耳赤道：“像是细辛。”
元夕不动声色，“会不会是杜衡？”
阿大疑惑起来，细细看了看，“小的今日才晒过杜衡，杜衡比细辛要短些。”
元夕赞道：“不错，没被我弄晕！此外，细辛的节间通常也比杜衡要长一点。这说明阿大每日晾晒草药用心了。”
众学徒神色肃然，另一边刘叔微微颔首。
元夕又道：“开药铺最要紧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货！这万一进了假货，且不说做东家的血本无归，弄不好更是要出人命的。学徒先从最重要的事情学起，识别药材，辨别药材真伪和优劣，这里面便有着大学问。”此时，人人聚精会神，不复初时嬉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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