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凝之看着身侧的妻子,笑颜如花中带着一丝不安,心中明了,鼓励道:“好!甚好!有时候,对付有些人只能以暴制暴、以毒攻毒。”闻言,元夕松了口气。
“你上学那会儿呀,别人说什么你都答应,我一直盼着你能学会对别人说不!”
元夕愣住,想到刚工作时,有个同事每周都要找自己换班或代班,不是约会就是相亲,没完没了,虽厌烦却不知如何推拒。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自己蠢得可笑,蠢得没边!“那时,我真的很傻、很可笑是么?”
“不是!在我眼中你永远是最可爱的。”
“呵呵,但被生活逼迫成完全相反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变得毒舌,逮着死对头的痛处猛戳,可以把人骂的狗血淋头,还可以不带脏字。我可不可以引以为荣?”
“当然!我也引以为荣!其实擅长写作文的肯定具有舌战群雄的潜能,不过是个心理障碍罢了!”
周德序回到家中,心中愤恨又无奈;想来想去,那完全相同的样貌,完全不同的性格和做派,不能确定是否是大娘子周烺,此事已成为鸡肋。天色渐晚,唤了随从去几个女儿家,准备让女儿去试探元夕。
不管周家如何计划,元夕和玄凝之用了朝食后,赶了五辆马车声势浩大地前往栖逸山庄。
元夕好奇地问道:“阿凝,为什么路人都朝咱们的马车看?”
玄凝之答道:“退至江南后,连贵族都没法拥有马匹,一下子出现五匹马,你说稀奇不稀奇?”
“你这意思是咱们炫富了,被围观了,那怎么办?会不会惹恼那些士族?”
“没事,东晋的士族如今被娇养的只能用驴车或牛车,不会敢用有脾气的马匹。”
元夕想了想那些以柔弱为美的街坊们,看了看自己日渐圆润的身材,有些沮丧。
一年不见,栖逸山庄变了样,山下开阔而疏朗,民舍齐整;山腰间树木掩映着屋檐,山顶似乎修建了一亭子,看上去如同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元夕喜孜孜地站在正院门口,看着字牌上镌刻着“合欢堂”三字。
玄凝之柔声道:“我叫人移栽了数棵合欢树,待初夏之时,花开簇簇,香气氤氲,可好?”
元夕娇羞嬉笑道:“我知道的,合欢树的花语:夫妻恩爱。”二人不语,却都有彼此心意相通之感。
屋内烧了地龙,温暖舒适,“唉——,这万恶的奢侈生活,我真是太喜欢了,这可怎么办?”转身看着玄凝之,“我发现没有空调、冰箱什么的不要紧,只要有阿凝,有钱,在哪儿都可以过得舒适。”玄凝之得了夸奖,忍不住甜蜜微笑。
二人用了午食,正在阳光下散步,远处过来一人。
元夕瞧着有些面善,那人疾步走近,下跪行礼,“小的曹仇雪拜见主人。”
大冷天趴在地上怎么行,元夕急忙道:“先起来说话,起来吧。”
大半年未见,曹仇雪不再是惨白干瘦的样子,变得壮实又精神。“看上去来建康之后过得还不错,这样就好。阿福留在七叶谷了。我一个商户在这里护不住他,何况他在那儿可以学很多东西,交几个年龄相仿的朋友。”
“多谢主人。”
“叫我夫人吧。我把你当自己人,当朋友,就像荷叶、刘叔那样,所以谢来谢去就见外了。我听夫君说,你卖粮食的事办得极好,现在看来这山庄也打理得极好,可见你是个有才之人。”
曹仇雪面红耳赤,心潮起伏,“大恩不言谢,小人后来想了许久,惊觉还是夫人说得对,好好活着才是。”
元夕点头,“你也这岁数了,原本打算在城里给你买个小院子成亲,后来想着还是得看你和你媳妇的意思,打算把家安在何处。”
曹仇雪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仇雪已近而立,娶……娶妻,娶妻之事只怕有些难。”
元夕白了他一眼,这叫什么话,我不信这个时代就没有大叔控!
玄凝之道:“曹兄何出此言?大丈夫何患无妻!可是看中哪家女子了?”
曹仇雪扭捏起来,嗫喏道:“仇雪,在吴县偶遇贺氏女。”
玄凝之蹙眉,“贺氏嫡女?那还真有些麻烦。”
“小人听闻其祖上为东吴贺齐将军,虽非嫡支,早已出了五服,可毕竟商……商户是配不上……”
元夕有点明白了,挑挑眉,也不过是个平民,“她家穷不穷?大旱之年,你就没用米粮要挟一下?”
玄凝之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曹仇雪尴尬了,“原是富户,不过大旱之时东西也卖得差不多了。”
“那不就结了,咱们有钱呀,用金子砸!用良田砸!”
“不可!不可!”这是对士族的侮辱,曹仇雪吓了一跳。
元夕对玄凝之挤挤眼,老神在在,“越是士族越要讲究排场体面,只要我方出价高,够贺家维持几年体面,就不信贺家不动心!”
玄凝之笑道:“你虽说的有道理,但这世上还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叫气节,没准贺家就是清高!”
元夕不以为然,“那就挖个坑,让他跳,然后再救出来,不是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么!”
玄凝之故作害怕的样子,“哎呦,最毒妇人心啊!”
元夕得意洋洋,“若是夫君敢纳妾,我另有大狠招伺候。”
此言一出,曹仇雪也憋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
玄凝之郑重神色,问:“那贺氏女对曹兄可有情意?若是无情就算了罢。婚姻之事讲究的是两相情愿,可不是结仇的。”
曹仇雪垂头左思右想好一会,为难道:“不知。”
元夕乐的哈哈大笑,被玄凝之看了一眼,赶紧合上嘴。
玄凝之道:“想个法子去试探一番。那些道婆、和尚也不是不能收买的。”
元夕插话,“买通贴身女婢吹吹风就够了,哪用得着那么麻烦!”
玄凝之道:“不错!就这样吧,夫人出来久了,我扶她回去。”
双方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