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摊,摆放的是摊主自己创作的字画。这些字画要么书写在卷轴上,要么画在折扇里,特别点的,还有画在酒囊等一些常用物品上。 摊主是个留着大胡子的粗犷汉子,无人问津的摊位难得有凌窅娘两个客人上门,他却看也没看,依旧左手拿着个大酒囊,右手提着与他气质不太搭的小巧画笔在另一个大酒囊上作画。 凌窅娘饶有兴趣地凑上前去,才发现他正在画的竟然也是一副鱼戏莲叶间! 凌窅娘与黄丹嘉不约而同对视了一下,噗嗤笑了起来。 那汉子正醉心勾勒那条鱼尾时,闻声不悦地皱眉抬起头来。见是两位俏丽的小娘子,那汉子的脸色越发不爽了。 “笑什么笑,小娘子不懂就赶紧回家去,别在这不懂装懂。” 此话到底太过歧视了,凌窅娘黄丹嘉两人齐齐变了脸。 “你!”黄丹嘉平日也算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被气得娇躯微颤。若非自幼的教养,只怕她当下就要破口大骂了起来。 那汉子是真的不将她们两人放在眼里,说完一仰头喝了口烈酒后又低头自顾自画了起来。 不能泼妇骂街,打也打不过,这还真是能气死人。可凌窅娘自幼脾气就不个受气包,她拉了拉黄丹嘉的衣袖,语调高了高:“姐姐,你说这条鱼,像不像我绣的那条死鱼啊?” 黄丹嘉当然很快便领会了她的意思,咳了声也高声道:“对哟。妹妹你这么一说,还真像!不过你瞧瞧,这动作僵硬得,啧啧,还有那鱼尾巴,活脱脱一扫帚嘛!” “你!”那汉子正描着那鱼尾,闻言气得手一抖,笔尖将那鱼尾拉出一长条,远远看着还真有点像扫帚。 凌窅娘忍着笑扯了扯黄丹嘉的衣袖,一本正经道:“姐姐,你可别胡说。这哪像扫帚,这分明就是我绣的那条死鱼嘛。” 说着,她真的掏啊掏啊从兜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手帕,还厚着脸皮朝四处扬了扬:“你们瞧是不是,是不是啊?” 就在她们高声讨论那条鱼时,旁边已经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人。此时纷纷伸长脖子凑过来盯着凌窅娘手中那条手帕打量了半天:“哎还真是条死鱼呢。” 那些人本意当然是指凌窅娘所绣的这条鱼,但听在那汉子耳里却像是在损他画的那条鱼,可怜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通红,连大半脸的胡子也遮不住。 他啪地放下手中的画笔,粗脖子吓唬道:“你你你你,你谁家的小娘子,不懂画别乱说,再说老子捏碎你!” 凌窅娘缩了缩脖子一副备受惊吓的柔弱模样,那双美目更是眨巴眨巴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大叔好凶噢,人家说的是实话嘛。” 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只看得围观的群众同情心泛滥:“喂我说这位大哥,你嗓门这么粗干嘛,瞧瞧把人家小娘子吓成什么样了。” “我!”那汉子被指指点点堵得哑口无言。可大爷的!他也没说什么好吗,嗓子粗就是他的错了?! “算了算了,算你厉害。都散开都散开啊,老子要收摊了。”那汉子也实在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小娘子动手,他只好烦躁地摆手驱赶围观的人道。 “姐姐,我怕怕,咱们快走吧。”凌窅娘怯生生扯着黄丹嘉的衣袖不放,这演技直看得黄丹嘉大开眼界。 她暗暗朝凌窅娘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两人配合着总算挤出了人群。 “两位夫人,你们吓死奴婢了!唿,幸好没出什么事,不然总管肯定会剥了奴婢的皮的。”橙儿是真的被吓到了,直拍着她丰满的胸口连连道。 黄丹嘉也知今日的事情和她自幼受的淑女教育不符,可她不得不承认,这非常有趣呢。 而凌窅娘所想却是别的。她再一次听橙儿提起这个总管,看来他的狠辣手段已经成功震慑住了众人。 到底是她大意了,光顾着自己玩闹将橙儿甚至黄姐姐都置于危险境地。 “姐姐你不是说要去买胭脂吗,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赶紧的吧。”凌窅娘道。 这话听在橙儿耳里天籁般动听,直点头赞同道:“嗯嗯,快走吧快走吧!” 语罢三人便匆匆直赴卖胭脂的店里。凌窅娘用的水粉都是固定的那几样,很快便选好了。 她站在一旁等黄丹嘉等得有点无聊,而心里突然有点惦记起自己绣到一半的那条鱼,顺手就往兜里掏去,不料掏了半天却找不到那条手帕了。 “咦,去哪儿了?”凌窅娘有点急了。那条鱼是丑了点,可那些莲叶是她呕心沥血绣了一个多月才绣成的,而且已经是她目前最满意的作品了。 凌窅娘急得将衣兜全都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那条皱巴巴的手帕。 “怎么了?”黄丹嘉见她神色焦急,忙走过来问道。 “我的手帕不见了!”凌窅娘急道。 “怎么就不见了?”黄丹嘉也有点焦急了。她当然不是心疼凌窅娘的“心血”,而是女子手帕乃私密的贴身之物,若被男子拾到了那是大大不妥。 偏偏凌窅娘因为满意自己绣的字,早早就将闺名绣了上去。 “应该丢在刚刚那里了!”黄丹嘉想起凌窅娘之前有掏出手帕气那个汉子,忙抓起她往回赶去。 于是,三人匆匆又返回了那小书摊处。 可那小书摊这会儿早已冷冷清清,不仅那粗嗓门的汉子撤了摊,连路人也零零星星没几人。 凌窅娘不死心围着那里找了又找,却连蚂蚁都没找到一只。 “怎么办,肯定是被谁拾去了。”凌窅娘这会儿也记起自己的闺名绣在上面,一张脸霎时白了,心里暗想nozuonodie啊! 黄丹嘉咬了咬嘴唇,当下也是一筹莫展。 就在三人束手无策时,不远处走来一行人,当前一公子面容尚幼不过二十,但身形挺拔风度翩翩。一身紫衣锦缎,一眼便知非尊即贵。 “你们是在找这个吗?”公子彬彬有礼,抬起的右手托着的可不正是那条手帕,它被折得方方正正,一丝儿褶皱都没有。 到底是被陌生男子拾了去。黄丹嘉皱眉,有些担心地看向凌窅娘,心底琢磨该怎么不动声色拿回这手帕呢? 凌窅娘看了看手帕,目光回到那公子脸上,心底也迅速思量着此人的意思。 那公子看起来年幼,但也非心思简单之辈。他很快便猜出眼前两位小娘子的顾虑。是以笑了起来:“小娘子不必多心,我的下人非长舌之辈,既然是小娘子遗失的物品,理当返还。” 说着,他再次将折好的手帕朝凌窅娘递了过来。 凌窅娘看着他一脸真诚,当下轻轻行了个礼道谢后便接过手帕:“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说完,黄丹嘉也行了个礼,三人转身欲走。 不料那小公子却拦住了她们。 “哎等等。” 凌窅娘迅速抬眼同黄丹嘉交流了个眼神,徐徐回过身:“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那小公子盯着凌窅娘的眼神有说不出的奇异,他似乎迟疑了下:“小娘子,你可是那,那日一曲莲舞惊天下的,窅娘?” 黄丹嘉一惊,勐地就挡在了凌窅娘前面:“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那小公子被黄丹嘉过激的反应也吓了一跳,忙连连作揖道:“小娘子别多心,本,本公子就是方才拾得手帕时不小心看到了芳名,冒犯之处还请小娘子见谅。” 凌窅娘见他举止言语实在不像孟浪之徒,便拉了拉黄丹嘉衣摆,走了过来:“惊天下不敢当,那日正是小女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唿?” 小公子道:“在下姓赵,小娘子唤我赵四郎便可。” 皇城根下,赵是国姓,这小公子气度又过于不凡,凌窅娘一听便知他是皇族中人。只是四郎?不知是先皇子嗣还是赵光义子嗣呢? 凌窅娘一时捉摸不准。 她行了个礼后方道:“多谢赵公子还了我手帕。只是,毕竟事关我闺誉,还望赵四公子能忘了今日之事,窅娘感激不尽。” 赵四公子闻言一笑,越发显得面如冠玉气质爽朗:“小娘子请放心,本公子并非孟浪之辈。只是之前有幸见过小娘子的莲池一舞,当真是名不虚传。且小娘子那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一跳,更令赵四钦佩不已。当今世道,即使身为男子,也不见得能有小娘子如此之品性。赵四一直想有机会结交小娘子为友,并无他心。” 被一小公子当面夸得如此直白,凌窅娘自诩脸皮厚此时也不由暗暗红了红。 还没等她说什么,黄丹嘉抢先道:“那要多谢赵四公子了。只是到底男女有别,结交为友的话以后还望赵四公子别再提起为好。被有心人听了去,公子你是没事,但窅娘可就要倒霉了。” 赵四公子脸色暗了几分,落寞的表情倒不像是装出来的。“是赵四冒犯了,以后不会再提起了。告辞。” 语罢,他转身率先走了,留给凌窅娘三人一个颇为落寞的背影。而他带来的仆从们从头到尾并未多加打量凌窅娘她们,跟着赵四公子远远离去。 “这赵四公子,看起来也不像坏人呢。”橙儿也看着赵四公子的背影道。 “你懂什么。”黄丹嘉若有所思道:“好人又如何?难不成真要结交一外男为友?且不说流言蜚语可怕,这世上男子女子本就没有至纯的以友相交一说。今日之事,以后再不可提起,知道了吗。” 这边橙儿忙应了下来,而凌窅娘却被黄丹嘉的话勾起了大辽的往事。 原来,这世上男子女子真的没有至纯的以友相交一说。那个心思透彻风一般洒脱的男子,当初她何尝不也是倾慕他的风姿,固执以友相交。 只是后来呢?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倾慕变成了爱慕。所以,当永别来临时,才会那般痛彻心扉。 若当初能明白这个道理多好,她一定会选择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放手让他策马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