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宜贞钻出车窗对上他的眼。 咧嘴一笑: “当然怕啊,怕你把山贼伤太重背负人命嘛。” 梁南渚鼻息一哼: “巧舌如簧。” 梁宜贞托腮,一脸笑呵呵: “我当大哥夸我咯!” 梁南渚倾身: “缙云山安全得很。你有那闲心,担心担心后面的路吧。” 梁宜贞看他两眼。虽不知他为何这样说,但私心有股莫名的信任。 她点了点头,遂从袖中抽出舆图,举至梁南渚眼前: “咱们走的是这条路吧?” 梁南渚一怔,又仔细看两眼。 这可不是市面上普通的舆图,而是更细致的军用舆图。一来需要门路,二来要花大价钱。 她哪里搞的! 梁宜贞笑笑: “凌波哥给的啊。” 梁南渚扶额,他就知道! 她又道: “凌波哥说,让我有备无患。万一遇到无路可走的境地,方便逃命。” 梁南渚呵呵: “但愿你用不上这张图。” 梁宜贞点头: “有你在嘛,我指定用不上。” 她几乎脱口而出。 梁南渚面色一滞,握马缰的手紧了紧。 只道: “你…就这么信我?” “不然呢?”梁宜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是我亲大哥嘛。” 梁南渚微怔,旋即摇摇头,打马向前。 他嘴角暗暗轻勾: “蠢货。” ……………… 时近夏日,缙云山的竹林越发郁郁葱葱。山风呼啸而过,卷起一片绿浪。 老晋阳侯正于竹林间打坐。 他一身飘逸道袍,长须雪白,与手中拂尘一般。端端的一派仙风道骨之气。 “侯爷,”道士陆玄机行个道礼,“世孙他们已安全过缙云山。” 老晋阳侯气沉丹田,缓缓吐气。 方缓缓道: “出了缙云山,咱们的手就伸不到咯。儿孙啊,自由造化。” 陆玄机颔首应声: “世孙的造化大着呢。” 老晋阳侯捋捋胡须: “但愿吧。” 说罢,他手臂画个大圆,深吸一口天地灵气,又接着打坐。 ……………… 转眼夕阳西下,山林间,人影被拉得很长。 正如苏敬亭所言,晚饭前,他们到了最近的驿馆。 府兵们忙着喂马吃水,小厮与丫头们则忙着替众人安顿。 腾子正捧着本册子来,口里还叼着未干的毛笔: “世孙,房间已妥当。世孙与敬亭少爷、宜贞小姐各一间,宜贞小姐的两个丫头随她同住,方便伺候; 我则与敬亭少爷的小厮一间;至于府兵,共二十人,五人一间共四间。 众人房间皆在一层楼,便于应急调度。世孙看,还有何不妥?” 不待他开口,梁宜贞接过话头: “腾子,看不出来啊。平日吊儿郎当的,做起事来还挺像那么回事,有条有理。” 腾子嘿嘿两声: “小姐过誉。都是世孙栽培。” 梁南渚扫梁宜贞一眼,方道: “行了,安排得不错。再备桌饭菜,你们也歇息吧。” 腾子忙应声: “不消世孙说,都吩咐了。各位的忌口也都记下了,世孙放心。” 梁南渚点头,方挥手打发他下去。 他四下看一看,又道: “我想四处走走,老苏一起么?” 苏敬亭打个哈欠: “算了,我先睡一觉,晚些再逛。” 说罢已朝楼上行去,一面传来嘱咐: “晚饭叫我啊。” 梁宜贞看他走远,亦打个呵欠,笑道: “那我也…” “你不许睡。”梁南渚垂眸睨她,“跟我去逛。” 梁宜贞蹙眉: “行了一整天的路啊,很累的。” 他也不多解释,拎起她就往外走。 梁宜贞挣扎: “好了好了!我陪你就是。你放我下来,又不是家里,人看着呢!” 梁南渚一怔。 这才惊觉,驿馆中无数双眼睛正直直盯着他们。晋阳侯府的下人们不敢看,驿馆中的人可不怕,还生怕没有稀奇八卦呢! “两口子闹别扭吧?” “我听着什么家里。” “人家少年夫妻,情趣多着呢!你懂个屁!” “哟!你很懂啊。” “《银瓶梅》不是都写了么?” “我去!书友啊,来来来,我那里还有些别的。一起探讨探讨?” …… 众人的议论声很小,可驿馆正堂地方更小,所有闲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梁南渚一脸尴尬,这才将她放下。 梁宜贞抬眼看他,不仅黑着脸,手都僵了。 她噗嗤一声,身子一缩窜进人群。 “像夫妻啊?”梁宜贞仰面一笑,朝众人道。 众人一惊。 这一回,换他们尴尬了。 这女孩子,听见说她闲话还往上凑,是有病,还是不要脸啊? 梁南渚扶额,一面暗暗招手: “给老子回来。” 谁知梁宜贞视若无睹,只朝众人看一圈: “怎么?你们敢说,还怕人听啊?” 众人撇嘴,面面相觑,一时无颜以对。 一人忽窜出头: “大庭广众,你们敢做,还怕人说啊?” 此话既出,四下立刻附和。 说闲话嘛,世上谁不说闲话? 偏偏这女孩子较真! 就算这些闲话不是真的,大家玩笑玩笑,忍忍也就过了。谁还说一辈子不成? 可是…有的闲话,的确能传一辈子啊。 多少女孩子毁在一句闲话上。 故而,不是自己控制内的闲话,一定要遏制。 “让开!” 不知何时,梁南渚忽出现在人群中。 一声怒喝,众人一抖,竟不自觉让出一条道。 梁宜贞打量两眼,袍服飘起,好有气势啊。 他行至她身边,一把揽过她的肩: “少年夫妻不检点是谁说的?《银瓶梅》又是谁说的?这么没口德,都给老子站出来!” 这两句,的确有些侮辱人。 众人面色都不好看,相互推搡,眼神乱晃。 有中年妇人道: “哎哟!知道你们年轻人你侬我侬,还不就是那点事。 方才那两句话的确没口德,不过也是羡慕你们夫妻恩爱嘛。 年轻人,别计较了。” 梁南渚哭笑不得。 “大婶,”他冷笑一声,“你看我们的样子,像夫妻?” “不像啊。”中年妇人道。 兄妹二人这才舒口气。 妇人却补了句: “不是像,明明就是嘛” 二人相视一眼,双双扶额。这是头一回,眼神和动作都如此统一。 “看看看,不是夫妻能这么默契?” “还是那两个没口德的害的,快给人家道个歉。” “你看搂那么紧。” …… 梁南渚彻底无语了。 搂她不是让你们说这话的! 他吸一口气,方道: “你们智障么?兄弟才搂肩。而夫妻,” 他顿了顿,手掌停在她腰间: “这样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