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再无眠,幕远济翌日起了个大早,刚出出柴房便见到阿宛的爹爹在院中摆弄着那些草药。
昨日天色暗淡此时幕远济才看清这个所谓的药村,村子不大,统共十来余户,看着那些相对还要陈旧的房屋,宛童他们这处院落便显得格外打眼。
“阿宛他爹,刘婶的眼疾今儿一早又犯了,看不清路了,您快去给瞧瞧吧。”
忽然,一名看上去和阿宛他爹年纪相仿的老者匆匆赶来,一大清早,额角便带了些细汗,可见内心的急切,许是正因为着急,来人似乎没有一眼注意到院中幕远济这个外人。
来人神色语气对阿宛爹爹却十分尊敬的样子,眼眸虽然浑浊但这身子骨看上去确是十分硬朗,匀了几口气后来人还是发现了院子中的幕远济,因为他这一身不属于这里的打扮太过明显。
来人先是目光一凝,接着又警觉的开口说道:“这位是?山外的人?”
阿宛爹爹斜睨了一眼幕远济,,缓道来,“昨日阿宛采药带回的迷路人,今日便送他下山离去,村长不必担心。”
原来来者是村长。
听了阿宛爹爹的话村长打量了幕远济一眼,怕是此时心里着急刘婶的病,没有功夫质问幕远济从哪来到哪去了。
“阿宛他爹,赶快去看看吧。”村长再次催促道。
闻言阿宛爹爹便放下手中的草药,进屋提起了药箱,向小院篱笆外走去,正当幕远济想开口询问是否需要他帮忙时,阿宛他爹顿了顿,回首斜睨说道:“待会便让宛童带你下山,我不想在药村看见尚京城的人。”
说完便背着药箱和村长离去,留下院中幕远济独自一人诧异。
他是如何得知我从尚京而来?
幕远济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除了这一身还算值钱的衣裳以外没有别的可以他从何处而来的证明啊。
他下意识理了理自己已是一身污渍的衣袖,突然,眸光一聚,抬头望着阿宛爹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你怎么起这么早,昨夜可有睡好,爹爹呢?”身后房门打开,宛童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的走了出来。
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模样幕远济皱起了眉来,“还真是没见过你这般当着男子毫不顾忌形象的女子。”
看着宛童的嘿嘿傻笑幕远济摇了摇头:“承蒙你恩舍,有这片瓦遮身好过山里风餐露宿。”说完看了眼那破旧的柴房不禁翻了个大白眼,继续道:“你爹爹刚刚被你们村长叫走了,说是牛婶还是刘婶病了,瞧病去了。”
宛童听后又是点头又是叹气道:“估计是刘婶这眼疾的老毛病又犯了。”片刻唏嘘后宛童转了转眼眸笑道,“你稍等我一下,我这就送你下山,山下只有一家客栈,应当就是你说的那家,完了我再去镇上换卖些药材,刘婶的眼疾得用些药了。”
幕远济点了点头,心道还真的个热心的丫头,可刚等他答应完宛童,幕远济又想起宛童的爹爹来,不知为何,幕远济总觉得阿宛爹爹身上有种神秘感。
“阿宛,你可知道尚京?”
在井边打水正欲熟悉的宛童停了下来,眼珠灵动的转了两圈,紧接着似拨浪鼓一般摇头回道,“不曾听过。”
“那你可曾听你爹爹提及过尚京?”
“嗯··也不曾,我和爹爹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山下的水云镇了。”
宛童的这一回答更让幕远济狐疑起来,不禁又摸了摸自己的衣袖,他这身上的衣裳是尚京特有的锦丝布,是他出宫时特意采购的,自认是相比于皇家特供衣料的服饰,这一件算是在尚京城内最为普通的了。
可阿宛的爹爹若不是认得这布料,怎么会知道自己从尚京而来。即是认得这布料便必然是去过尚京,看宛童的样子倒不像是说的的假话。
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如果仅仅是水云镇的话,那便是阿宛爹爹曾经在尚京生活过。即在尚京生活过那宛童为何会没有印象。
“想什么呢,快吃吧你,吃完赶紧下山。”不知何时宛童从厨房内拿了两个黄面馒头塞到了幕远济口中。
“尚京是什么地方,是你来的地方吗?”宛童在竹椅上坐了下来,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歪头问道。
“额,对,我是从尚京城而来,尚京城是玉衡皇帝所在的地方,那里有着玉衡最好看最好玩的事情,那里有吃不尽的美食和···”
幕远济说着说着身边人便没了声来,侧头望去,只见宛童将馒头塞在口中,托住腮帮子,一脸发神。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幕远济用胳膊碰了碰身边这个发呆的傻女子。
宛童回过神来,将口中的馒头取出慢慢细嚼着,脸上尽是失落,可惜,可惜幕云舒说的这些她都看不到体验不到,她只能在这长云山内陪着爹爹,陪着药村,一辈子生活在这‘鬼山”内。
“我也好想去尚京瞧瞧啊。”
宛童刚刚才对着天空一声长叹,被被厉声一喝。
“胡闹。”
这一声呵斥吓得她手一抖,还未啃完的半个馒头滚落了好远,“爹,爹爹。”像似心虚一般,宛童的音量越发低了下去。
幕远济抬头望去,只见阿宛爹爹站在门口,和善的眼眸此时如鹰眼一般盯着幕远济,像是看着极为危险的人物一般盯着他,让幕远济喉咙一紧。
“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赶紧走,要是再胡言乱语,阁下便自己寻路出去。”
阿宛爹爹一改此前平淡不似关心的态度,此刻对幕远济语间是毫不客气。
“爹爹,你别生气,阿宛刚刚只是听幕云舒说起尚京,一时憧憬,阿宛错了,爹爹莫要生气。”
说完,宛童顺带扯了扯幕远济的衣袖,提醒他莫要再惹怒他爹爹了。
可幕远济是谁,玉衡四皇子,岂会怕他这山间老朽,他的身子依然挺立,眉梢一挑,“阿宛爹爹,莫要气急,晚辈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不知这尚京如何招惹到您,莫不是您与这尚京的人或事有些不开心的故望,才让您如此言忌。”
阿宛爹爹的目光依旧放在幕远济身上,脸上似有怒火,但极力忍住,看了眼宛童他佛袖道:“你回屋去。”
宛童从未见爹爹发过如此的火气,不敢多言,乖乖的回到房屋将门关上。
见宛童离去,老者捋了捋胡须斜睨了一眼幕远济,道:“你跟我进来。”
幕远济和阿宛爹爹进了屋子,站在身后默不作声,他的直接告诉他,阿宛爹爹身上绝对有着什么故事。
“你山中迷路,阿宛好心搭救,不求你回报,但是老朽就阿宛这么一个女儿养老送终,阿宛性子单纯,开蒙较晚,山外的人心险恶和世道黑暗,不适合她。”阿宛爹爹倒了杯清茶坐下,对着幕远济缓缓说道,刚刚的怒气也全然压制住了。
“老伯误会了,我确实并无让阿宛离开您的意思。”
“阿宛一天天长大,对这山外的世界本就好奇,老朽隐居这药村不问世事,若阿宛有一天好奇离去,踏入这险恶世道,谁来护她周全。”
幕远济明白老者的话,笑了笑,“您放心,阿宛是个好姑娘,终有一日会明白你不放她离去是为了她好。”
阿宛爹爹点了点头,眯起了眼眸,将目光自此落在了幕远济身上,“我不管你是何身份,叫何姓名,今日离去后你我三个便当从未见过。
“是。”幕远济拱手应下。
老者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般,望着窗外的那框草药,又开口说道:“你采这长生草当真是为了好奇?”喜爱研究药理之人老者见的多了,可为了这毒草这般不要命的老者还是有些怀疑。
看着老者的神色幕远济道:“看老伯如此关心在下采的这株草药,莫非这长生草并非是普通的毒草?”
突然老者眼中闪烁着一丝亮光,同为喜爱药理之人遇见了个不要命的药痴之人,老者对幕远济采摘长生草的勇敢行为是无比赞叹的。没有了刚刚的不悦,老者招了招手示意幕远济坐下。
“即同为喜爱药理之人,必然应当悬壶济世,可惜老朽已经年迈,但你还年轻,既然寻得长生草这般罕见的毒药,切不可拿来祸害世人。”
这一言让幕远济诧异,这毒草不是拿来炼制毒药难道还可以拿来治病救人?
忍不住心中疑问,幕远济道:“这长生草即为毒草不拿来炼制毒药拿来作甚?”
闻言老者不禁笑出了声来,“看来你钻研医术之道也并未全然参透啊,谁说毒药便一定是害命,有时候这毒药也可救人救世,连草药都会骗人,何况人呢。”
幕远济被阿宛爹爹盯的有些紧张,莫不是连自己随口起了个幕云舒的假名字也被看穿了,这山间老朽不简单啊。
“前辈赐教,晚辈研究这药理的悟性自然是比不上您这华佗再世神医一般的高人。”
阿宛爹爹被幕远济这话震惊住,半晌才回过神来,扫了一眼院中的长生草,示意幕远济侧耳倾听。
这茶喝的也差不多了,看了天色,现在下山也许能赶上在山下客栈吃上一顿比野菜红薯好一些的午饭。
幕远济带上长生草,宛童背着些草药,两人挥手告别了院中的老者,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老人又将目光落在了幕远济身上,自言自语道:“哼,什么华佗再世的神医,不过是些江湖虚名罢了,如今只是一名贪生怕死的山间老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