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之,后世称道之而无绝也。
《诗》不云乎:“正直是与”,“神之听之,终和且平。”所谓正直者,告之鬼神而适得其和平者也。故正者,正其偏,非正之于所偏者也;直者,直其曲,非于曲而言直也。和顺于义理而无私之谓和。
酌于尊卑刑赏之宜而险激不生焉之谓平。自非然者,名可以借,言可以不穷,人不能夺,而鬼神早已鉴其慝,恶敢以邀神听哉?谷永之攻宫禁,可谓直矣,而为王氏用,则汉九庙之灵已恫;辛弃疾之亟恢复,可谓直矣,而为韩侂胄用,则唐、邓兵死之磷惨号于荒原衰草之间。夫为强臣用者,鬼且闲之,而况强臣之自为用乎!
晋之旁落也,有大夫之族而无公族。至于匠丽之难,周子孑然一身入主宗祏,握重兵制进退者皆世卿耳。孤茎之缀秋叶,其生凡几?悼公有弟,岂其能怙宠疾威,与丰草争荣落哉?偶一仆者之不戒,而刀锯疾加,势不旋踵。
魏绛之心,路人知之矣。名自正也,言自昌也,悼公虽孤愤于上,不能夺也。乃反质诸绛之操心,则岂奉公死法,批逆鳞以申国宪者乎?室之欹也,无几矣。一木承之,不足以支;更因其蠹迹之偶蚀,遽斥其朽而伐之。然则室一日而未倾,其欲倾之心,寤寐不忘也。安所得为君之懿亲者,绝毫发之愆,而后可免其戕椓邪?
悼公曰:“合诸侯,以为荣也。杨干之戮,何辱如之!”绛欲暴其径行无忌之权以摇诸侯,而急白公族之不肖,俾知其君之孤立而无辅。
悼公已胆裂气盈,愤然曰:“必杀魏绛!”是曹髦死争一旦之情;而士鲂、张老之流,复为煽浮言以恫喝之,公且终无如绛何,而苶焉谢过矣。有是哉,强臣之折孱主,生死于其爪掌之中而莫能一掉也!且与之礼食焉,且使之佐新军焉,悼公于此岂复有生人之气哉!
读《左氏》者不察而旌绛之直,夫恶得而弗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