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背靠着墙角。
他的手握着放在桌子上的刀。
这把刀是黑色的。刀身漆黑,刀背上的九环漆黑,刀柄漆黑。
他的头也被一块黑布一圈圈的包裹着,如戴着顶草帽一般。
他的人也是黑色的。黑色的脸膛,黑色的眸子。
但黑脸膛是苍老枯瘦的。
他那只握刀的手也是苍老枯瘦的。
他正在吃饭,吃一口饭,夹一口菜,吃得很慢。
他只能一只手吃饭。
他的左手握着刀,无论在做什么的时候,手都没有离开过他的刀。
漆黑的刀,漆黑的衣服,漆黑的眸子,黑得发亮。
虽然他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但曹洪一走进来的时候,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看见了他手里的刀。
曹洪是从来不带刀的。
日正当午,天空灰暗。
幺店子大路上只有这一座茶酒楼。
冻雨没停,门前的泥巴地上已经全是淤泥,能将人的一整只脚陷进去。
大路的一端,通向的是没有尽头的天涯;大路的另一端,通向的还是没有尽头的天涯。
这茶酒楼,仿佛是天涯中唯一的一粒明珠。
曹洪从龙云山走来。
他沿着大路,一步一滑地从灰暗中走过来。他走到茶酒楼门前,就在长亭里坐了下来,他抬起了脚。
脚上的鞋子是蓝色的布做的,通常只有地主家的人才穿得起这样的布鞋。这种鞋子也正如地主家的人一样,高贵华丽,经不起风雨。
现在,鞋子上沾满了稀泥,鞋帮与鞋底在前面已经豁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他五根白色的脚趾。他看着自己的脚趾,让脚趾在豁口处上下动了动,摇着头,仿佛很失望——并不是对自己的脚趾,而是对这双鞋子。
“像这样好的鞋子,怎么还会破呢?”
他拿起一块瓦片,将鞋子上的稀泥刮掉。
“也没走多少路,怎么就破了?”
他脱下两只鞋子,扔到长亭外面的芭蕉树下。
“既然你这么不中用,还要你捞球,打赤脚算球。”
他站起身,让自己的光脚踩在冰冷的稀泥里,让冰冷的稀泥将他的整只脚一下吞噬。
然后,他就笑了。
他的笑,如这冻雨中突然出现的一缕阳光。
一阵风吹来,将冰冷的冻雨吹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