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古族,一处古老秘境
山蚀河枯,万物腐朽。
一阵阵气流徒然卷起灰色尘沙,缱绻而行。
沙中,“四叔”唐啸平正站着。
他面前是一块断裂石碑。
石碑极其坚固,仿佛被某种古怪力量所庇护着,隐藏着,甚至他若是没有走到这石碑面前也根本无法发现。
除此之外,此碑竟是无法拓印,也无法书写,而只能看碑修行。
此时,他正痴迷地盯着石碑上的古文字。
“沉艮连山,原来还能反向使用,与天交集,从而使得自己不仅融于大地,还融于风中?”
“原来还能这样?”
唐啸平断断续续地自喃着,却是越发兴奋起来。
自那日与那小子测试后,他好似也被激起了灵感。
他这一生已经不再追求神婴境界,紫府千年寿元也已过了大半,他如今念念不忘,孜孜不倦想要求得的就是这些古老秘术。
如今,他发现了再进一步的契机,便如少年看到了初恋情人般,忍不住缠了上去,再也挪不开半分目光。
“山为土,风属木,若是五行中的土木都能融合,那是否能融合更多呢?”
“若能融合更多”
唐啸平已无法想象。
“在古代真有人修炼这样的法术?”
“那是否还有更全面,更系统的法术?”
“他们修炼这些法术,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和我一样地痴迷,一样地只是钻研么?”
无数念头恍如破开堤坝的洪潮,涌入了他脑海中。
而就在这时,他陡然感到整个秘境开始颤动。
本就化作粉齑而秘境开始产生一种崩裂的颤感。大地浮现裂痕,裂痕极快化作沟壑,山河腐朽化作的沙尘往沟壑中飞快灌落。
秘境上空,灰色的层云亦已化作旋涡,一缕缕红色雷蛇在苍灰色云丝间快速游走。
唐啸平辨了辨那恐怖的红色雷光,瞳孔紧缩,失声道:“天劫!!怎么可能?!”
这不是“度紫府后期境界”的小天劫,而是真真正正的天劫。
若说“小天劫”是一把娇小的水果刀,如今的天劫就是一把巨大的屠龙刀!
“怎么会这样?”
“此处秘境怕是撑不住了!”
唐啸平遇此变故,也是顾不得多想,欲要快速出手,去抓那刻着《玄山九叠》、《沉艮连山法》、《三步叩天》的古代石碑,然后带起逃离。
之前他不带,是因为担心自己强行出手会毁了这古老石碑。
可如今,这秘境都要被天劫摧毁了,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唐啸平施展念头力量,化作一只巨手,便要往那石碑抓去。可还未触碰,他就感到一股莫大威压笼罩在那石碑上。
他身形僵住,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天劫的目标居然是这块石碑!!”
他眼中,原本庇护石碑的隐藏力量正在迅速瓦解,云空之上那红色雷浆已然凝聚待发。
唐啸平再顾不得其他,转身飞快往秘境入口而去,待他走出秘境的那一刹那,他还是忍不住转身再看了一眼。
这一眼里,他看到天劫从天而落,石碑上的文字如同一卷被抛入火坑的书册,正熊熊燃烧。字迹一个个被抹去。坚石如脆弱的纸张一般,被雷火烧得呈现暗红,继而在气流中灰飞烟灭。
而整个秘境也在这一刻,开始粉碎。
噗!
唐啸平落回了人间,大口大口喘着气,后怕之色犹然还在。
方才,他若是慢了一步,或是再贪了一点,怕是就留在秘境中了。
他试了试秘境入口。
果然,那入口已经消失。
唐啸平长叹一声。
可下一刻,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而忽的露出几分喜色。
他越想越是开心,陡如个老顽童发现了新玩具一般,蹦着跳着,往远而去,边跑边通过念头传达出兴奋的声音。
“族长!族长!我就说吧,这些晦涩难学的秘法肯定有道道,现在连天劫都要摧毁它,老夫所言果然不错!族长!!老夫觉得这三样秘术当纳入我无相一族小一辈的法术体系中,让他们勤加修行才是!”
未几
一道念头回应了过来。
紫府后期只需彼此留下念头,就可直接联系,而无需当面。
而此时的,回应者正是如今无相古族的族长,也是这一代中的最强者——唐啸宣。
一阵商议后。
唐啸宣道:“先挑些下面的天才苗子,让他们试试。若真是能够大幅度提升战力,再拿来为我古族小辈所用,也不迟。”
唐啸平乐呵乐呵地去了。
连天地都不容的法术,怎么着,也肯定是好东西吧?
若能成功研究出点什么,他无相古族的后辈必然会更加强大。
宋延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善念的存在。
安莉的存在,让他觉得世界都已柔和。
他因对一人的善念,将之扩大到了所有遇见之人。
此时的他正在青嬛国外的月海国。
月海国面积是青嬛国的数十倍,比原本三国古晋之地还要大上不少。
月海,青嬛两国环境相似,都是草原为主。
只不过,在月海国人心中,青嬛国乃是一处上国,一处距离仙人府邸最近的上国。
此时
月海国一处普通帐篷。
裹着兽皮围裙的小女孩从外跑来,手端一壶冰爽兽奶,眸子里闪烁着热烈,看了看不远处的少年和女子,开心道:“哥哥,唔”
她似在犹豫对那女子的称呼。
宋延笑道:“姐姐只是少年白发。”
小女孩欢快道:“哥哥,姐姐,这是阿娘让我端给你们的。”
说完,她把兽奶放在桌上,那是个以贝壳为装饰的长颈曲瓶,陶瓷制,内里兽奶显是从地窖里取出来的,透着寒气,在这酷暑里,这寒气简直就是仙气。
宋延为自己和安莉倒上兽奶,然后双手捧起,大口饮下。
他入乡随俗,也换上了月海国风格的服饰,而且还是颇为大胆的那一类。
兽皮裙缠腰,上身则是个露肉大半的兽皮绑衣,如此他强壮的体魄呈现在外,便是走在月海国路上,都会吸来不少目光。
而安莉则是穿了一身比较保守的兽皮衣裙。
若是过去,那肯定是个裹着兽皮的可爱少女,可此时却有几分端庄成熟妇人的味道。
安莉捧起瓷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兽奶,轻声道:“好舒服”
宋延淡淡一笑。
他也觉得很舒服。
那是身心的轻松。
他离开姑射山已经有段时间了,隐于人群,遁入红尘,一边以自身恐怖神识感知着周边动静,以为安莉寻找合适的夺舍之躯,一边则流连于山山水水,人间烟火,与人为善,予己为善。
杀伐的恶念,狡诈的诡谋,都似暂时远去。
他贪婪地吮吸着这蔓藤滴落的蜜汁,只期待这样的日子能够再漫长一些。
穿越前,他到死也未能完成的长期旅游,没想到在异界居然完成了。
喝完兽奶,两人手牵手,走出帐篷。
外面,绿草如绸,碧空团云,两人奔跑着,跑了一会儿,则是仰倒在地。
“真想一直这样。”宋延道。
他抬手,拇指食指轻轻扣起,扣出一个环,道,“天空那么大,我们这么小。可小也未尝不好。越大就越沉重,只有小了才可以不用背负那么多枷锁。”
安莉躺在他旁边,侧过头,双目隔着风舞的长草出神地盯着少年。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经过宋延袒露心迹,毫不做作的表现。
她已开始慢慢明白一些事:白师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白师兄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那是一种相当深沉的魅力,是一种本不该出现在白师兄那个有点小天赋、却绝不算天才的修士身上的魅力。
偶尔的安静,深邃的眺望,让安莉有种在看庙中神像的感觉。
白师兄有太多故事了。
此时,听到宋延如此的发言,她没说什么,只是伸手。
两人十指相扣。
宋延感到曾经软乎乎的小手已然有了变化,但他不在乎。
安莉忽的轻声道:“小了其实也有很多枷锁。”
她不想白师兄因为见到了她而泄了上进的那股气。
她已不是从前的她,白师兄也不是。
没有人能回到过去。
所有人都该往前看,往前走。
所有人都该成长,成熟。
若是无视这些,就是自欺欺人。
宋延沉默下来,旋即淡淡一笑,应了声“嗯”,然后仰面朝天,安静地看着此时的浮云,感受着此时的长草浮动,烈马奔跑,牧人吆喝,还有泥土里在忙忙碌碌的虫豸低鸣
他嘴里哼起了不着调儿的幼稚童谣。
这是月海国的童谣,属于母亲哄小孩入睡的。
此时,他却哼了起来。
童谣的音节,歌词都相当简单,却很是柔和。
安莉觉得怪怪的,她觉得白师兄好像太想回到百年前了,白师兄深爱的也许是过去那个呆呆傻傻的安莉。
虽然白师兄爱屋及乌,因为那个呆呆傻傻的小安莉,而依然深爱此时的她,可实际并非如此。
白师兄真正留恋的是和百年前小安莉在一起的无忧无虑感。
他爱的是无忧无虑。
那个小安莉带给了他无忧无虑,所以他喜欢小安莉,也因此喜欢现在她。
一切就如此时白师兄此时所哼的幼稚童谣一样
‘就像个不想长大的孩子’安莉心底暗笑。
忽然,她感到那十指交扣的手静了下来。
宋延猛然坐起,一瞬间眼角善意尽去,闪烁一缕深邃邪芒,可这邪芒闪到一半却又变得良善,因为安莉在看着他。
安莉就像个纠正器,能时时刻刻帮他纠正,以免杀念过重,善念压抑。
“怎么啦?”
“我带你去看场好戏,你的身体也许有了。”
说罢,宋延一抓安莉,化作白虹往远而去。
月海国,外围。
炎香教。
尸堆间,一个红甲男子披头散发,全身流血,而一个白裙身影则是坚定地拦在他面前,与一个手持飞剑的老妪对峙。
老妪道:“依依,你让开。”
白裙身影娇美脸庞上透出坚定之色,“师父,我不让。全师兄他只是被邪魔影响了心智,这些并不是他的本意。而且我也有错。我作为他的师妹,却没有好好看着他,这才导致他铸下今日之错。”
“错?”
红甲男子陡然狂笑起来,然后怒道,“他们欺我辱我,我不该杀他们么?”
老妪怒斥道:“整个炎香教都欺你辱你么?整个炎香教都少了你的资源么?或许你与其中几名弟子有冲突,但你却杀了这许多人!他们有错吗?他们该死吗?”
“有!”
红甲男子怒道,“他们不该拦在我复仇的路上!他们拦了,这就是帮凶!有谁有谁能知道我的痛苦!
老东西,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也不明白,你也该死!你们所有人都该用生命补偿我!”
老妪神色变冷,不再多言,双手捏决,一把把飞剑从虚空里飞出,继而在她背后缔结成了一道旋转的光轮,内里竟是隐隐藏了几分阵道变化。
“冥顽不灵,残杀同门!死!”
“该死的是你!”
白裙少女旋即扑来,挡在两人中间,泪眼婆娑地喊着:“师父!”
老妪看着眼前熟悉少女脸庞,想着亲手带大她的模样,想着对她寄予的期望,微微垂首,心生怜悯,终究是长叹一声,飞剑微止。
这一止却是落了下风。红甲男子并不停手,趁机全力抢攻。他周身煞气涌动,突兀爆发下,一道血红长枪撕碎了老妪的玄气罩,紧接着又是无数长枪坠落。
未几
老妪奄奄一息,两眼微黑,竟是晕倒过去。
白裙少女又转身冲到了老妪身前,看向红甲男子道:“全师兄,她是我师父!你你放过她吧。”
红甲男子浮空而立,周身血煞涌动,但这血煞却好似被什么秘术力量控制住了,只是作为刺激临时提升他力量,而并未影响他心智,占据他身体。
红甲男子淡淡道:“师妹,让开。”
白裙少女满脸是泪,道:“她没有对不起你!”
红甲男子道:“今日她必死。”
说罢,他又祭出血矛,眼中狠色乍现,一矛投落,居然丝毫不顾白裙少女。
噗!
白裙少女受击,吐出一口鲜血,奄奄一息。
红甲男子神色冷漠,手中再度凝聚第二根血矛,正欲继续投落,炎香教那倾倒的中央药炉之后却忽的闪出三道身影。
三道身影很快落至,周身威压覆笼而下,皆是绛宫好手。
红甲男子冷笑道:“仗势欺人!难道就你们有人,而我全无治则没有?”
说罢,他怒吼一声:“赵兄,王兄,马姐,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周边陡然阴风阵阵,三道身影从远掠至。
为首之人冷哼道:“好一个炎香教,好一个名门正派,却是如此不公,当灭!灭满门!!”
三人说罢,如风卷残云般,掠向炎香教中,将一些犹在严阵以待的普通弟子任意虐杀。
三名炎香教高手急忙出手,可却不是四人之敌,很快也是落败的落败,受伤的受伤,可却一个个死咬牙关,有安排着弟子撤退,有在前挡住四个邪魔。
眼见败势已定,今日这月海国炎香教是灭定了,忽的两道身影出现在了炎香教一处破碎楼阁的阁顶。
宋延指着那名叫依依的白裙少女道:“就她吧。”
安莉轻轻点了点头。
另一边,红甲男子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不速之客,可神识一扫,却是无法窥其境,忍不住问:“你是何”
最后一个“人”字还未落下,他陡觉一道灰光射来。
他神魂剧痛,眼前一黑,从高空落下。
死!
宋延又看向另外三名邪魔。
那三名邪魔也注意到了他。
第一名邪魔打算开口说点什么。
但他还未开口。
灰光至。
死!
另两人察觉不妙,正欲逃跑。
灰光又至。
一人,死!
再一人才掠出数丈
灰光再至。
死!
宋延几乎是瞬间秒杀了四名绛宫邪魔,然后猛然抬手一抓,将那名叫依依的白裙少女抓到面前,也不废话,抬手微点。
恐怖的神魂之力疯狂侵蚀而入,搜刮着少女所有记忆,少女已然奄奄一息,生机不存,不消须臾即将魂飞魄散,恰是夺舍好对象。
下一刹,他在炎香教残存弟子长老惊骇敬畏的目光中,一卷安莉,化作虹光,飞向远处深山空旷地带。
待落地,他丢下白裙少女,道了句:“她是练玄七重,玄根为中品木玄根,恰适炼丹,算是意外不错。如今她命将陨,你开始吧。”
安莉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震惊地看了一眼白师兄。
白师兄好像才练玄境吧
可是,那些邪魔绛宫在他面前,怎么就如蝼蚁一般?
念头闪过,安莉抬手点在这少女眉心,开始了夺舍。
宋延微微侧头,他发现此间后山居然有一片煞地。
虽然应该未曾形成煞地玄心,可却也足够了。
想来之前那些红甲人就是在这里得到了些机缘。
待到安莉夺舍成功,正在适应之时,他来到了一处悬崖,看着薄薄腥雾,微微闭目在耗费了四百年寿元后,“劣等鬼玄根”浮现在了“下品地玄根”旁,变成了奇异的双玄根。
从前在南竹峰只需四十年,如今却需四百,很显然双玄根的凝聚远远超过鬼玄根独立的形成。
转眼,一年过去。
两道身影站在月海国一处花海山丘上。
“师兄,我想好了,我要努力炼丹,之后才能帮到你,帮到大家。”安莉道,“解决绛宫丹丹毒,一直是我和师兄的共同心愿,如今我这具身体乃木玄根之身,当能大有作为。”
宋延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告辞。
安莉御剑而远,返回姑射山去了。
姑射山上有藏书阁,藏书阁里有着不少丹方,其中不无有关解除丹毒的,这些都是无相古族的底蕴。
而姑射山的三座神山主峰,核心五行区域几乎包含了各种珍稀灵草灵花,那对于她来说更是修行和炼丹的顶级乐园。
孤剑远影,碧空而尽。
宋延缓缓收回视线。
安莉走了。
重新相聚,最感动的其实也只是在邂逅相认的那一刻。
在那一刻,他所有的情感,善意都交付给了安莉。
可恰如潮起潮落,起时淹覆一切,落时才显露真容。
他真正喜欢的是那段回忆。
余下,不过爱屋及乌,在潮起时达到了最高峰。
这些年的相处,包括夺舍前后,他和安莉都已明白彼此并不是真正适合对方。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犹不知所终,一往而殆。
安莉真正爱的是炼丹,炼丹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如果白师兄抛下一切,只是和她一起炼丹,那日子或许就会如过去一般,只不过少了最初的天真,而多了几分严肃与沉重。
宋延当然不爱炼丹,他爱的是力量,只有力量才会给他安全感,才会让他活下去。他拼尽全力在寻找的也只是突破紫府中期的契机。
重逢时轰轰烈烈,可待跋涉岁月,悲欢过后,离别时却已平淡。
岂不是每一段感情都会如此?
热烈且永恒的浪漫岂不是只会存在于童话中?
宋延忍不住自嘲地想着。
不过,他并非一无所获。
他已经真正得到了紫府中期契机。
如今,他要想办法完成这个契机,去感受善的存在,以使自己紫府修炼之途再无阻碍。
“谢谢。”
他对着远离身影轻声道了句,然后却不御剑飞远,而是在月海国漫步。
他感到自己又重新变成了一个人。
可心中因为某些力量,而不再孤独。
走着走着,他看到一名牧人,于是买了匹马。
他骑着马,放任缰绳,一日一夜后递到了一个部落。
在部落稍作歇息,他又继续信马由缰地往前。
大朵大朵的白云从头顶掠过
时而骤雨狂风,时而晴天烈日。
他遇到了一个商队,很惊喜地向商队买了美酒,然后又在荒原上大醉三日,醒来马没了。
他继续行走,一步一步往前。
走过青山,走过沙漠,走过内陆海畔,走过一座座风格各异的城镇,看过一个个面目各异的人
他想起那些在傀儡宗,缥缈海,伥王魂阈,苦海边缘挣扎的日子,想起那进入那一个个执念里的绝望,想起那日亲自杀死裴雪涵的痛苦,可是一切都似找到了均衡点。
因为那一刹那,他以安莉为契机,寻找到了善意和温柔。
杀念的彼岸终于出现了善念,而不再贫瘠荒芜。
这些复杂的混合的力量,让他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一个边陲小镇。
一个似乎在月海国和石原国中间的小镇。
陡然间,他看到了一块招牌。
牌子上写着:寒烟肉铺,旺铺转让。
他看着肉铺,缓缓走近,然后推开了大门。
镇名寒烟。
肉铺生意并不好,只因这里濒临草原,家家都养了不少牛羊,家家都是肉铺,这所谓的旺铺转让也不过是让出了一个屋子,一个居住权。
原本这屋子的主人凭着路子入了个商队,走南闯北去了,临走前挂着“旺铺转让”的招牌,本就是没打算成功,可居然真有人买了。
宋延,就住在了寒烟镇。
假名李寒。
这一次,他并未如之前在朝鲤镇一般纳妾,而是养起了牛羊,然后又宰杀牛羊,每日制皮增寿。凭借着高超刀功,肉铺生意居然好了起来,不少人不贪牛肉羊肉,就贪一口这肉铺李老板的手艺。
寒烟镇镇名虽冷,可镇上却是并不冷。
这里虽在边陲,却是个重要的转运落脚地,许多商人,还有许多想要隐居的人,甚至是江湖人都往这边跑。
有人,有江湖,就有纷乱,就有死亡。
更何况,是这根本没有官府管理的边陲小镇?
一夜残秋,冷雨潇潇。
檐下风铃叮叮当当,缥缈如梦。
寒烟肉铺李老板正放下支撑油纸窗的木杆,忽的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匆匆奔跑,后面有人在急追。
他探首往外一看,却见巷头涌来身影,在前跑的是一对儿孩子。
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角,左边是个个头稍大的女孩,右边是个男孩。
后面则是一群家丁模样的壮汉手持棍棒,在大声咆哮。
啪嗒!
男孩摔落在地。
女孩一愣,急忙停下去扶。
而就在这功夫里,两人已经被家丁们围起来了。
火把熊熊,于雨夜里照出白砖黑瓦,隙间黄苔,也照出了分开的家丁,还有一个背负长剑、面无表情的江湖客。
那江湖客走近,看向两个孩子,道:“黄老爷祭祖的祭品,也敢偷?”
女孩也不回答,直接抱住男孩的头,然后又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头,一副准备被打的模样。
那江湖客嗤笑一声道:“既然偷了,那就要做好被抓的准备。”
男孩喊道:“我们饿!”
女孩捂住他的嘴,默默垂首,闭眼,捂紧男孩和自己的后脑勺。
江湖客略作犹豫,还是抬手挥了挥。
一群家丁顿时涌了过去,抄起棍棒,就要狠狠打下。
在寒烟镇,敢偷黄老爷家的祭品,简直是不要命了!
而就在这时,一声吱嘎轻响打破了此处的平衡。
江湖客侧头看去,却见一人提着灯笼,撑着纸伞从远而来,他辨轻那人模样,道了声:“李老板?”
宋延跑近,挡在两个孩子面前,道:“我赔钱。”
江湖客奇道:“这俩孩子是你家的亲戚?”
宋延摇了摇头。
江湖客又道:“可怜他们?”
宋延又摇了摇头。
江湖客道:“那你来做什么?”
宋延道:“生活没给过他们机会,我想给一个。”
江湖客笑了起来,道:“二十两!”
宋延二话不说,从兜里开始掏银子。
江湖客冷笑道:“金子!”
男孩怒道:“放你的屁,我们就偷吃了一点肉,一两银子都不值!凭什么你要二十两金子!”
女孩又死命捂住他的嘴。
宋延道了声“等等”,然后转身回肉铺,不一会儿端出个放银钱铜板的盒子,在屋檐下数出等价二十两的银子。
那江湖客看着他认真的数钱,忽道:“李老板啊李老板,我霍伯兴算是第一次认识你了。”
宋延捧出银子,那自称霍伯兴的江湖客却猛地推回,道了声:“你够义气,我喜欢。今日一分不收,黄老爷那边我去交代。”
说罢,他起身挥了挥手,道:“我们走!”
家丁们随其远去。
宋延则是看向两个孩子,问:“叫什么名字?”
男孩道:“我叫铁牛!我姐姐叫铁妞!我们是隔壁镇上的。我爹娘跑商,说是让我们在那镇上待两个月。可都半年了,他们还没回来。我和姐姐没地方吃饭,这才”
他说话的时候,垂着头,不太敢看宋延的眼睛。
很显然,说的都是假话。
不过,他们不是本镇人,以及饿了很久了,却是真的。
宋延抬手招呼着,笑道:“铁妞,铁牛,来我家吧。”
女孩起身,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拉着男孩手,入了寒烟肉铺。
宋延下厨,整了两碗肉丝面。
两个孩子大快朵颐,吃饱了,又洗了个热水澡,这才上塌。
女孩警惕地看着,始终不睡,直到接近凌晨才再忍不住,迷迷糊糊地睡着。待到醒时,她吓得猛然睁眼,可看清桌上热腾腾的肉丝面时,才长舒一口气。
如此数日
三人也是相熟了。
宋延日常地做着肉铺生意,因为有些客人需要“送货上门”,所以他偶尔会离店,两个孩子就会帮他看店。
三个月后的某一日
当天外出送货,再度返回肉铺时,却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
他跑入屋里,发现钱盒里的钱也少了许多,旁边还有一封信。
女孩的笔迹,字体娟秀,颇有几分大家风范,显得名师传授。
信上写着:大叔,我不叫铁妞,他也不叫铁牛。我们骗了您,因为我们不想连累您。对于我们的事,您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现在,我向您借了10两金子作盘缠。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回来,一定百倍偿还,并将您当做父亲看待!如果不能活着回来,来世给您做牛做马。
宋延放下信,然后又取出猪皮,开始了制皮。
待到制作完毕,他抖了抖那皮影,又熟练地毁去,做成皮冻。
待万籁俱静,深夜的风从远处草原而来,他抓了一坛美酒,静坐屋檐,听风铃晃动,听冬雪浅落,然后仰头灌了一口,目光重新凝聚在了面板上。
【姓名:宋延】
【寿元:147/35258】
【境界:练玄九层】
【法术】
《玄山十叠化桑田》
《风山动》
《两步叩天》
三门法术之后都有“(圆满)(第一次成功推演)”的字样。
可如今,他已有鬼玄根,地玄根。
这意味着,他不仅能够更进一步,还能让功法变异。
他决定推演一番。
1025年,玄山十叠为十一叠。
7800年,风山动,变为五行动。
11600年,两步叩天,融合《玄山十一叠》、《五行动》,变为了《一步叩天》。
10290年,《一步叩天》直接产生鬼玄根的完美异变,变成了《一步踏天》。
寒烟肉铺的老板站在大雪中,在《一步踏天》形成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周身产生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变化,那是一种远超练玄层次的变化,恐怖的法术力量哪怕未曾使用都已反哺他身,让他体内开始生出莫名的强大能量。
宋延急忙扫视面板。
【姓名:宋延】
【寿元:147/4543】
【境界:古绛宫境后期】
【法术】
《一步踏天》(圆满)
他盯着“古绛宫境后期”六个字,陷入了沉默。
他感到自己并未通过“绛宫九血”,就已经达到了体魄的增强,且这种增强更在“绛宫九血”之上!!
陡然,他轻轻抬手,用了少许力量。
他所在这一方天地就随着他的手往天碾去。
大雪朝天,逆舞而上!
附:月底了,双倍月票,有票的书友点点手指,投给桃花酥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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