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颇的的使者走后,章越坐在交椅上独自沉思。
辽国内部确实有以北院枢密使耶律颇的为首的主和派,但也有主战派。
然后他提笔刷刷地在纸上写下三行字。
若宋不归还凉州给党项,契丹会不会冒险发动这一战?
抑或大宋不归还凉州的前提下,到底要付出什么其他代价?
辽国的谈判底线到底在哪里?
这是谁都不知道的。
最高层面的战略决策,从古至今都是一个非常迷的事情。
往往都是参与决策的这个群体都作了逻辑自洽的选择,但最后却导致了一个糟糕的结果。
其实大多数人在作决策时与国家一样,就是厌恶风险的损失,要大于利益的获得,显得过于理性。
好比一个经典段子,你在路上捡到一百块正高兴了,结果失主来你将钱还回了,结果心情郁闷了一天。
但其实你没有损失。
所以人和国家在作选择都会趋于保守,厌恶风险远大于收益。这点上大宋是这样,而反观辽国也是一样。
宋辽百年和平之局,谁不敢作越雷池那一步之人。
辽国不是女真。女真那等组织在初起时,在勇于掘进的精神还没打断时,是完全没道理可言的。
不过就算如此,完颜阿骨打在世时还打算维持住与宋朝海上之盟的协议,但下面人却不肯。他也只好道‘我与大宋海上信誓已定,不可失也。待我死后,悉由汝辈。’
宋朝确实拿辽国铁骑饮马黄河没什么办法。
但辽国也对定,镇,瀛,魏各路的大州坚城没什么办法,打到最后还不得退回去。最后回家一合计发觉累死累活抢了半天收益还不如让宋朝乖乖把钱送上门来。
抢劫哪有收租合算。
所以这是章越再三坚持之处。
能战才能和,没有筹码拿什么博弈。政治就是有斗争有妥协的。
……
宫里没有秘密可言,孙固在政事堂上反对章越之事以及晾韩缜在院外之事被官家察知。
官家旋又单独召对刚回京的章惇。
官家对章惇期望深重,从熙宁之初王安石,再到熙宁之中吕惠卿,再到元丰之政的章越都是他心仪之选,并亲手挑中的宰辅。
现在章越自言还有两年多一些便辞相,他自内心里期望章惇日后可继章越相位。
官家也不是讨厌章越,巴不得他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