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杏儿看到他满身鲜血出现在屋中时,第一个反应便是大声尖叫,只是叫声刚刚出口,便被他一个耳光扇了回去!
“噤声!”
或许是胸口的傲气撑着,虽然他现在未必能抵得过一个成年壮汉,但站在那里,即使是形容狼狈,依然有着足以震慑小丫头的气度。
“欺付孩子,算什么本事!”
秦妃竟然还未安寝,便在一个多时辰前,她刚和李珣缠绵了半夜,疲累地睡了过去,此时不知为何,却又起来了。
此时她衣衫不整,只穿着一件中衣,正披着李珣初见她时,那一件雪白的貂裘,声音仍是柔柔的,似乎并没有因为李珣的重创而有什么变化。她这种态度让李珣心中怪怪的,但却来不及多想,只是对她道:“你随我来!”
秦妃看了他一眼,竟上前一步,伸出纤手,要去扶他一把。
难道在秦妃的眼里,他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脑子里几乎没有转动,他一把拍开了秦妃伸来的手,强自提气,保持住身体的平衡,直入里间。
秦妃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这乖巧的样子李珣却很少见过,平日里,秦妃对他的恶行,虽然抗拒无力,却总还是有些反感的,更谈不上给他好脸色。李珣不由得有些意外。
难道她今日转了性子?还是被他身上的血迹给吓到了?
转着这个念头,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里间,坐在了床边的春凳上,将两样要命的玩意儿放在一边的梳头台上。秦妃就静静地站在他身前,螓首低垂,温婉依然。
杏儿战战兢兢地端了杯茶进来,被秦妃拿起,亲自送到李珣眼前,李珣抬头看了他一眼,略一点头,伸手拿了过来,却听得“咯咯”的几声响,茶盏的顶盖与杯身连着撞击了几下,引来两女的目光。
李珣猛一咬牙,生生止住了手上的颤抖,将茶盏举到嘴边,也不管里面茶水温度,一口饮尽。滚烫的水流直撞入胸腹间,蒸腾的热气带来了一些能量,让他感觉好过了些。
“砰!”
茶盏被他一把摔在地上,碎瓷乱飞,杏儿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秦妃的身子也抖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李珣将她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中已有结论。他心中本没有什么怒气,这一下却只是试验而已。秦妃的反应确实难得,可毕竟还有恐惧之心。如果她真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么,李珣就真要思量一下她的底细了!
这一杯子摔下,他心中愈显得清明,心态平稳了许多。再把秦妃打量了一遍,他下巴抬了抬,点点床榻:“上去,宽衣吧!”
此言一出,两女一起拿眼看他,虽未说话,但那意思已很明显了:就凭这样子,还有能力吗?
李珣没必要解答她们的疑问,眼神又变得凌厉非常,在这样的眼神下,秦妃显然是没法子拒绝的。她微咬下唇,终于还是在杏儿的帮助下,解去了披风和中衣,显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去床上躺着。
虽然秦妃的心志坚定,虽然他们已有了亲密的肉体关系,可在这种事情,女儿家的娇羞还是占了上风。
她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尽力侧过身去,用身上仅有的一点衣物,挡住了李珣直勾勾的目光。却不知正是这样的动作,将她身上每寸肌肤的美丽,都以最活跃的姿态,展现在床前的男人面前。
便是李珣此时心中有事,也忍不住邪火上心。
杏儿收好了衣物,又怯怯地过来,要帮李珣脱衣,被他一把推开。小宫女终于明白这里已没她的事了,慌慌张张的行了万福,转身去收拾地上的垃圾,然后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李珣站在床前,俯视着秦妃动人的肉体。他还没有用过这样的方式来欣赏美人——没有肉体的接触,却具备居高临下的统治力,不需要实质的接触,但在心中,却牢牢地将对方锁定,生死由心。
他忽然觉得非常荒唐。
就在刚才,他还如丧家之犬般,从天行健宗的人手下逃命,而转眼前,他就摇身一变,成为这位绝代美人的生命主宰!
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但更突出的,却是心中渐渐滋生的一点虚弱,一点尴尬。
他终究还不是一个强者!所以,他只能在“兰麝院”这样一个小天地中,在秦妃这个弱女子面前,摆弄他的实力和威严,出了这里,或者更确切点说,出那这个如蝼蚁般的凡人群落,在更高层次面前,他依然什么也不是!
阴散人和血散人固然能够成为他的生死主宰,那刚刚碰到的天行健宗的“师兄”,又何尝不能做到?
他现在做的事,通玄界里的哪个人不能完成得比他更好?
他也不脱衣服,低下身去,伸手扳住秦妃的肩膀,感受着上面温软腻滑的触感,又看到秦妃似羞似喜的表情,他心中忽又是一跳:
“她不笨啊……”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狂风般刮过他心头,将刚刚才引出来的一点儿迷雾吹得干干净净。
她乖巧?顺从?不,应该是聪明!
秦妃已经看透了他!
看透了他心中的虚荣和卑弱,知道他在强者的手下,吃了大亏,正需要用威严来扭转自己的形象,保护自己的脸面!
所以她才乖巧,才顺从!因为她非常清楚,只有将他心中腾腾的虚荣满足,只有将他深层的卑弱掩盖,只有将他的形象重新确立,脸面重新涂抹,她自己才能有好日子过!
不动声色地满足男人的需求,保障自己的生命,这就是秦妃的智慧!
而这智慧,则建立在看透人心,洞晓世情的基础之上。
换句话说,在秦妃眼中,他,李珣,一切的行为和举动,只不过是一场可笑的小丑闹剧!在台上做着破绽百出的、自我陶醉的表演,让场下的观众,在鼓掌叫好的同时,心中大肆嘲笑。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李珣觉得自己通晓了人心。
看,看哪,那似羞似喜的表情,欲迎还拒的动作,娇嫩动人的身体,这整一个春色浓浓的景象里,透过来的,不正是最冷诮,最浓烈,也最深刻的讽刺吗?
“哎!”
秦妃低声地叫了起来,她感觉着肩膀几乎要被李珣撕裂了!
她睁开眼睛,用惊恐的、柔弱的眼神看过去,而李珣,则用一种非常非常奇特眼神迎过来。
血红血红的一片,整个眼眶里,只有这么一种颜色,里面涌动的,全是血红色的大浪,然而在瞳孔处,却又有一个相同颜色,甚至更加深沉的礁石,在浪涌中巍然不动。
被这样的眼神盯上,便如同被一根毒刺射中了眼睛,秦妃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先是紧绷,继而又缓缓软了下来,螓首微偏,昏了过去。
李珣微微咧开了嘴,让森森的寒气从嘴巴里溢出来,深红的口腔和雪白的牙龄微微相错,几分妖异,几分狰狞。
他顿了顿身子,接着便进入秦妃体内。
美人的风情便是昏迷着,也足以勾起男人的欲望,李珣并不例外,他的身心同样被*充满,肉体的接触进一步拉升了这种欲求。
然而,有心灵的最深处,也许是他的意识也无法真切感应到的角落,正有一点冰霜缓缓的扩张开来,便如同滚滚岩浆的一块碎冰那样,有着不可思议的特质。
这点冰霜,或许,可称之为“理智”,正漠然打量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当它终于找到了它所认为的,这世界的最本质的一点儿“灵机”后,“哗”地一声,它以一个难以形容的高速,迅速扩展到李珣身心的每一个角落。
李珣的心脏“砰”地一声猛力膨胀,几乎要胀满了整个胸腔,下一刻,它又猛地收缩回去,直至一个难以想象的“奇点”。便在这一涨一缩间,李珣的心脏便整个不同了。
李珣一口鲜血喷出,颜色比天边的霞光还要灿烂,这血迹点点地落在秦妃白雪般的肉体上,愈显得触目惊心。
李珣的唇角继续开裂,直至完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便在这时,他伏下身去,不管秦妃身上的斑斑血点,将她的身体紧紧搂住,在没有半点缝隙的亲密接触中,他体内真息,化为了一片无形无质的雾气,散入了秦妃体内。
秦妃的美眸陡然睁开,俏脸已被突出其来的痛苦折磨得整个扭曲了,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嘶,然后,便开始了剧烈的痉挛。
她的内心世界,便在这快感和痛苦的双重巅峰中,向着李珣展了一丝微微的缝隙。
李珣的眼珠开始了缓缓的转动,不是瞳仁整体在眼眶内的转动,而是瞳仁自身完全违逆人体限制的自转!
他目光里映入的,不是寻常的景物,而是一波波来自于秦妃心底的,最本能、最原始的波动。
妖异的血眸,让他便像是一个魔鬼,用血淋淋的双手,将这心灵上的缺口猛地撕开,去探究里面最深处的秘密。
痛苦、肉/欲、恐惧、悲苦、明悟、冷澈、嘲弄、甚至于一丝丝受虐的快感,还有隐藏在更深处的那模糊的投影,被一层层地剥开,然后赤裸裸地袒露出来。
这是一朵艳丽的大王花,密密的花瓣合成了一层层细密娇艳的屏障,随着“时节”的到来,一层层地剥离、绽放。
李珣便是从这一刻时,明白了一件事。
读女人的心,就像是读一本厚厚的书,乱麻似的线索、层叠的情感碎片,还有那前后矛盾,全无半点儿规律可言的心绪,所有的一切合在一处,便是永远让人看不透的女人心。
他想剥离所有的花瓣,直探其中的“蕊珠”,可是,只在半途,他便撑不住了,随着精力的消褪,他的神智开始恍悟,最终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雾,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宣布了这一次进攻的失败。
过了好一会儿,李珣才睁开眼睛,现在他开始明白,迄今为止,他还没有真正地征服秦妃的身心。
纵使她只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几乎是风吹便倒的女人。
这个发现让他很郁闷,但很快的,他又强振起心情!
其实,征服也未必非要全身心的胜利……便是现在,难道不能称之为征服吗?
他抚着秦妃温玉般的躯体,脑子里面,却是一段段法诀流水般溢了出来,不自觉的,他的唇角又挑起了一丝笑容。
天地剖分阴阳,化生男女,本就契合大道,男女交/媾,也是世人繁衍化生的至道,其中有失有得,阴阳互补,虽无大益,也无大害,正合天道流转的至理。
然而,偏有这么一类法门,立足于交/媾之道,却悖逆天道,培基固本,稳固精元,先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继而再以种种手段,迫对方在情/欲高涨之时,丢失元精元气,将之吸化入体,炼化为己用。
这种法子,人间界有,通玄界也有。和人间界的粗劣心法相比,通玄界的法门,便要有效,且凶险得多了。
通玄界的采补,大都是些抽吸他人真息,占为己有的邪法,这类法门比较普遍,大概随便哪一个邪派宗派,都有这方面的法诀,便是《幽冥录》上,也有类似的法门。
有些正派宗门也有,不过,他们更保守一些,用的是“互补——互相采补”的规则,且羞答答地冠以“双修”的名目。
更进一层的,还有搜攫他人“元神”、“婴儿”、“赤子”,得到其中最精微一点“生机”的魔功,通玄界的极乐宗便是此道翘楚。
这些手段,用来增厚修为自然出色当行,害得人越多,功力也越深厚。但因此而出现的种种真息不纯、精元冲突等等的弊病,也很是伤人脑筋。
这正是天道的公平。
“六御阴阳变”中也有采补法门,但这法门的设计,却有些新意。
表面上,和其他采补法门一样,也是只进不出,损人利己,但却不是简简单单地抽吸对方体内生机,而是通过种种微妙的阴阳转换,将施法对象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炉鼎”!
炉鼎者,不过是以“火”煅烧,取菁华之材而已。施法对象正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她的身体就是“容器”,施法者的真息就是“火”。
整个采补过程中,施法者通过对风、雨、晦、明、阴、阳六气的操控,将高浓度天地元气尽数引入“炉鼎”之中,再以特殊手段高效吸取。
这种方式,便等于将采补对象当成一个“放大器”,同样的天地元气,吸取时却能达到正常情况下十倍,二十倍的效率,当然,若“炉鼎”本身真息浑厚,那效果更是成百上千倍地增强。
且因为在对方体内,便已做了相当程度的“煅烧”和“提炼”,吸收起来,所谓真息不纯、精元冲突等症,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这样的诱惑,又有谁能够抗拒?
至少李珣不能!
当他依照法门所示,按部就班,将秦妃身子完全控制之后,便依序引入风、雨、晦、明、阴、阳六气,轮转对应她体内精、气、津、液、血、脉,以为天道运转之常。
且在同时,又以人之大欲贯穿始终,以各种手法,逗弄得秦妃几要死去,直至喷发的那一刻,精气神三宝恍惚离体,又浑融为一,正为“大药”之属,自然被李珣笑纳。
秦妃再度尖叫,虚弱、痛苦、肉/欲种种的感觉在同一时间迸发出来,那强劲冲击,让她再一次昏了过去。
李珣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上伤势似乎都已经不翼而飞,他感受着体内出奇活泼的真息,直欲仰天长啸,发泻一番。
这阴阳化生之道果然是精妙得很,便连这等而下之的采补之术,细细品味,也能找到毫不逊色于玄门正宗的精微之处来。
当然,既然是采补,自然也就脱不去采补的恶处!
李珣睁开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在秦妃胸前敏感处一划而过,不出他所料,即便是在昏迷中,又是在极度欢愉之后,秦妃的身体也迅速地起了反应。
桃红的颜色从胸前起,瞬间蔓延到全身,只转间眼,她整个娇躯,竟变得通红。她低吟一声,翻过身去,睡得却更沉。
“果然……”
采补就是采补!即使这法门别出机杼,并非直接抽取“炉鼎”体内生机,但是,让一个身无半点修为的弱女子做这“炉鼎”,并在她体内统合雄浑的天地元气,这一过程,就对其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害,再加上纵欲等因素,想必在今后一段时间里,她的肌肤会变得相当脆弱,敏感度更是大大地上升。
李珣抽身出来,整理衣物,心中出奇的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的感觉。
算你倒霉吧!
他嘿然一笑。此时,又惦记起了那两件物事,便转头看去。
目光才一偏转,眼角处忽闪过一道人影,速度好快!
出自本能,他想也不想,一掌反劈过去,却一下子劈了个空,他心中一凛,身形倏转,窥准一边案上两件东西,疾扑过去。
什么都能有事,这两个玩意儿,却是万万少不得的!
一声模糊的低笑在他耳边荡开,便在这刹那间,周围的空气猛地凝滞起来,仿佛在瞬间就变成了一块坚冰,李珣带着极大冲劲的身体,生生地撞了过去,砰然声响,他闷哼一声,才好了一些的身体,便又带了伤。
这还不算,便在他身形一窒的空当,一只冰冷的手掌贴上了他的后心,掌劲微吐。
“哗拉”一声响,李珣像一块笨重的石头,直掼向前面的桌案,人还在空中,他便觉得有一道尖锐如针的真息钻了进来,破开他身体的防护,便如同撕破一张薄纸!
这真息直刺向他的心口,速度之快,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一击穿心!
“卟”地一声闷响,李珣前胸炸开了漫天血雾,随即便将前面的桌案压了个粉碎,而在他身体撞上去的刹那,案上两样东西却同时不翼而飞。
李珣的灵魂似乎已飘出了身体,死亡的脚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接近——即使是在妖凤的威压之下,死亡的气息也仅仅是贴在他的皮肤之外,而不像这一次,已经粗暴地拉出了他的灵魂!
“这就是……死吗?”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啊!就在刚才,他体内还涌动着澎湃的生机,而现在,虚无的空落感则是他唯一所能接触到的东西。在这样的急剧的转换中,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点别样的东西。
不是关于他自己的!就像是一杯水,突然将它倾倒过来,水自然洒出去了,这杯水,或可算是他的生命,可是李珣感应到的,却是让这杯水洒出去的那一个“力”!
这是一点极微妙的“气机”。
李珣就在刹那间,将这“气机”的特质深深地印在了灵魂的深处。
“动动之,静静之,道尽不失,回环也;生生之,死死之,道穷无间,反覆也。”
“生即死焉,死为生乎?”
这些法诀便像是颗颗坠落的水滴,在他空无一物的心窍间回响,一点一滴的氤氲生气,便在这自生韵律的节奏中,蒸腾上升,渐渐扑满他的全身。
心脏的跳动声再一次响了起来,沉静、有力,似乎刚刚那尖针一般的真息,只不过是他可笑的幻觉。
李珣的神智由虚无中回返人世,却仍有些恍惚,刚刚那情形就像是一场梦,极不真实。
他仍有些不信地摸了摸胸口,却碰了满手的鲜血,胸前的衣服也确实破了一个小洞,仔细摸一下,胸肌上还留着一个针眼大的小孔,显然是刚刚大出血口,肌肉收缩而成。
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便在他还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耳边就想起了一声低赞:“好!”
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李珣心脏猛地一跳,失声叫道:“师叔!”
他忙爬起身来,回头望去,正见到阴散人坐在床边,手中把玩着那瓶子铁片,眼神却直落在他身上,那眼波似笑非笑,却也十分动人。
李珣心中一荡,旋即惊醒,暗骂自己被色鬼附了身,又不敢怠慢,忙上前施礼:“师叔安好……”
阴散人掂了掂两件东西,脸上容光和熙:“你做的不错!能在天行健宗五名三代弟子的围攻下逃出来,还保住了这两样东西,你说,我该怎么奖赏你呢?”
李珣连叫不敢,此时,他心中疑问颇多,见阴散人心情似乎还不错,便大着胆子问道:“师叔,刚刚在后面那个……”
“不错,正是我!”阴散人知道他想问些什么,坦然承认:“是我在后面试了你的修为!”
李珣睁大眼睛,那叫试吗?
阴散人莫测的目光直直透入他眼眸中去:“若是韦不凡在此,必定惊异于你的进境!看你的样子,那血魇已化入心窍了吧!所以才能遇外力而虚化血雾,挡过致命一击!而若想臻至这一水准,那‘无情心’也要有所成就!你想想,他交给你《血神子》才多长时间?”
看着阴散人眼中潜藏的难以形容的神采,李珣心中警钟长鸣。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然而,他也明白,就在不久之前,即进行采补的前后,他的身体中,似乎发生了一些非常微妙,同时也非常有趣的变化。
对他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坏消息,可是,他却可以感觉到,阴散人对这一变化,态度暧昧。
有了这个认知,李珣变得非常小心。对已经发生的事实,他模糊地一笔带过,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将血魇炼化的。
阴散人眼光毒得很,她明白李珣的状况,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见李珣一脸茫然,她就不再深究,转而问起李珣与天行健宗等人的交战情况。
李珣心中又是“咯噔”一声。
他这时才猛然间想到,自己在地道中,使的却是《幽冥录》上的功夫,这一点,与他交手的那个“师兄”最是清楚——不见他都喊出“碧阴掌”了么?
阴散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件事情,她知道了多少?
李珣脸上尽力装成平静的模样,脑子里却是风车般连转,想用一个谎言,将《幽冥录》的事情遮掩过去。
然而,毕竟时间紧迫,尤其在阴散人的目光下,想分心旁顾,也是个极艰难的任务。他暗中咬牙,只能凭着一个隐隐的脉络说话:“弟子闻得警讯,便赶了过去……”
他从头说起,只是把与那个不知名散修交战时,用到幽明阴火的事情瞒下,只说他是被自己偷袭而死。
这还只是个小谎而已,在说到与天行健宗的那个“师兄”交战的关键环节上,他已明白,却不把胆量放大些,眼前这一关,他就过不去!把心一横,他终于撒了个弥天大谎:“说来惭愧,弟子其时并没有和天行健宗的人交手,与天行健宗交手的那人,弟子也没有搞清是谁……”
阴散人冷冷地看他:“你怎知那几人是天行健宗的?”
“伤了弟子的,是浩然气啊!”
阴散人“哈”的一笑,眼中寒芒一闪:“你刚刚又说你没和天行健宗的人交手!”
李珣睁大眼睛,罕有地抗声道:“弟子确未和他们交手!”
他忽地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了,忙又改得低了些:“弟子也纳闷呢,本来附在那小厅的顶部,准备偷袭,可是突然就蹦出了个人来,向那个‘师兄’发掌……”
“弟子想趁乱出去,便抢到那人身后,可是才进了甬道,就听到后面两人对了一掌,那个师兄还叫了一声‘碧阴掌’,紧接着,便有一道掌力袭来,弟子仓促间挡了一下,力道太大,弟子不敌,便受了伤!”
他眨了眨眼,露出了一脸的茫然之色:“可是,弟子偏就想不明白,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明明挡在身后,将那掌力拦了下来?弟子为什么还给伤到了?”
阴散人看着他,其目光与尖刀无异,似能直透李珣心底。李殉只是做出茫然之色,还有些自然的惧意,交杂在一起,已是他能表演的极限了。
不一会儿,阴散人微笑起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附魂引吧!”
阴散人已经“明白”了所有的关节,反过又给李珣解释道:“幽魂噬影宗的‘附魂引’,才有这般功效……你体内也有些幽明阴火的残余,想必是那人的修为不高,因此还不能将掌力完全转移到你身上,能活下来,算你走运吧!”
是啊,真走运!这世上,除了幽魂噬影宗的人以外,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幽冥录》上的功夫?此时学以致用,效果还算不差。
他面上自然要露出恍然的神情,可心中被阴散人无意间说的话吓得不轻!原来阴散人已经察觉到了他体内的幽明阴火!这想必是重伤之下,寄魂转生的法诀未尽全功的缘故!
显然阴散人对他起了疑心,所以才出言相询,幸好他临时起意,撒了这么一个谎,否则,他此时恐怕已经被“莲花八密”招呼了!
再抹了一把冷汗,心中当然是紧张得很,可是不可忽略的,他必须要为自己在阴散人面前成功的谎言而喝采!天知道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紧张和兴奋交融在一起,这个心绪可不容易压制下来。为了转移这种不冷静的躁动,他便问起天行健宗五人的情况。
阴散人却说那五个都是有宗门的,又没有做贼,她不愿惹麻烦,便只做不知,放了出去。
“放了!”
李珣这下是真的愕然,这可不是阴散人的风格,难道是她怕了天行健宗?
他看向阴散人,却见她的目光正也在自己脸上,那一瞬间,当真有洞澈人心的穿透力。然后,她站起身来,脸上显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
李珣知道,这嘲讽对着他,又不是对着他!
阴散人终究还是没说她放人的真正理由,李珣也不敢较真去问。他低下头,却恰见阴散人拂尘轻摆,细细的丝线从他眼前划过,竟带着一丝金属的反光。
李珣心中当即一凛。
便在这一刻,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位大部分时间,都雍容和熙的美丽女冠,是这天地间,最强大的几位存在之一。
可以这么说,在这广大的世间,她,无所畏惧!
李珣的头更低了,也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对阴散人,其实,还是有那么几分正面的看法的。
比如,羡慕!
要到哪一天,他才能像阴散人这样,用一种纯粹俯视的目光,面对这寰宇天地呢?
李珣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说也奇怪,就是这么一个转念间,他忽然想到,阴散人放过那几个小辈,也是有理由的。
她是一代魔头,但她也是一代宗师,即使心机深沉,精通算计,有时又任性而为,办了许多令人发指的事,但她心中始终还是有一份自傲。
这种傲气不允许她对这些小辈无缘无故地下手!
当然,这个理由,她是不会对李珣讲的。
想通了这件事,李珣也联想到,若是这五人被杀了,天行健宗绝不善罢干休,万一惹了他们直接杀来,阴散人可以一走了之,他李珣却是没有那份本事!
这么想,放得好!
他刚转过弯来,便看到,阴散人转过脸去,看床榻上昏睡中的秦妃。不用她做出什么表情,李珣的脸便红了。
当然,阴散人不会因为这件事训斥他,她只是侥有兴致地观察着秦妃赤裸的身体,甚至还用拂尘尾部轻轻划过其敏感地带。
毫无疑问,她得到的,也是一声模糊的轻吟。李珣看着这种动作,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只听阴散人道:
“我倒没有想过,你对这种法门也感兴趣!嗯,手法太霸道,这样下去,她撑不过十次的!”
阴散人收回拂尘,微微而笑,眸光轻撇了李珣一眼:
“真不见你有怜香惜玉的时候……哪日,我们便来切磋一下如何?”
这轻飘飘的话里,也不知有几分认真,几分捉弄。但仍成功地将李珣本来红润的脸上,抹成了一片煞白。然后,他苦笑了起来:“师叔饶命!”
话一出口,他心中又是一动,好象他和阴散人之间的关系,也有些不同了!
放在以前,他绝不敢说这些略带着诙谐和讽刺味道的话,可是现在,他没有一丝迟疑地脱口而出!更重要的是……
他偷撇了一眼过去,只见那位美色毫不逊于床上赤祼美人儿的绝代魔头,面上没有丝毫愠色,只是伸出手去,顺着秦妃的顺滑的腿部曲线缓缓滑下,屋内又响起连声呻吟。
她已经不再向这边看了。
李珣猛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嘴里也不知倒了什么东西,味道酸酸涩涩,难耐得很!
他忽然间想起了一句话,他已忘了是谁告诉他的,但在这时候,那粗俗不堪的句子,又是何等的贴切与准确!
“爷们儿们怎么搞的交情?他妈的就是同穿一道裤子,同上一个女人……”
阴散人不是爷们,但她骨子里,有那种东西!
李珣脑子里面嗡嗡做响,脸上却沉静得没有半点儿变化,他不再说话,向着阴散人行了一个礼,转身出了房门。
杏儿正侍在外间,见他出来,正要下跪行礼,屋里她的主子,忽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叫,那叫声里,带着哭腔。
小宫女睁大了眼睛,然后看向李珣的眼神,便整个地不同了。
李珣抿起嘴唇,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少许,眨眼间就出了“兰麝院”,里面那天忽高忽低,又柔柔细细的声响越来越远,却越来越清晰,李珣的眼睛,便在这声响中,渐渐的,渐渐的,再一次变成了血红色。
“什么东西,这算什么东西!这他妈的全是什么东西!”
尖锐的呼叫声在他脑子里面来回撞击,李珣的脚步也越走越快。
他真的不是在怜惜秦妃,他只是觉得屈辱,觉得恶心!这样的感觉从他心脏里喷发出来,注入血液里,像是一滴滴漆黑的毒液,让他的血液整个地沸腾起来!
然后,他狠狠地回手,猛轰在自己脸上。
“砰!”
鼻血流下,冲上脑际的热血总算得到了发泄的途径,他眼眸里异样的色素,开始缓缓沉淀。
良久,他低低一笑:“这有什么,本来就是她的……她也是女人!”
这嘶哑的声音在夜色里低回,像一只黑色的蝙蝠,“扑啦啦”拍着翅膀,绕着阴森诡秘的圆圈。
黑暗中,一丝寒风簌簌地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