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都是点头之交。
人生重重苦厄,躲不过的是“无常”二字。
然而他这傻学生有本事,太有本事了。
如果平日里对她诸多种种“欺负”皆是造下口业,那此时此刻此情此情,自己这拿不起也放不下的心情,大抵是报应。
“长这么大,背过我三岁大的外甥女儿一人,你觉不觉得荣幸。”
“您是拐弯抹角说我跟小孩儿一样,我听出来了。”
陈知遇:“……”
“陈老师。”
“嗯?”
背上的人指了指,前方,夜色勾出一株参天古木的剪影,“往树上绑红布条,是这儿的习俗吗?”
“树是神树,以前宗族祭祀,要在树上绑红绸,设案进香。”
“这儿应该有神明镇守吧?”
“山野之间,性灵之物都算是神明。”
“……太好了。”
“怎么?”
“我刚刚,看见远处有个坟包,怪吓人的。”
“……所以这是你刚刚掐我肩膀的理由?”
背上的人笑出声,笑声脆生生的好听。
他将她往上颠了一下,“腿别瞎动!”
“哦。”
陈知遇有时候觉得,自己甚至不比门口那棵歪七扭八的老树活得更有意思。
老树年年岁岁立在那儿,几十年风雨之中,最不缺的,是芸芸众生的故事。
可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生命被静止在了某个节点。
他有庸常的生活、繁杂的俗务,有每一天照常升起落下的太阳,每一年春生冬灭……
他像是变成了一座立在原地不能移动的钟表,指针从1又回到1,轮回无尽。
他拥有一切,唯独再也没有故事。
山野之间,万事万物,皆有性灵,皆是神明。
神明在上,他不敢自欺。
此时此刻,未知在脚下一路延伸,那点儿隐而不敢发的焦灼与恍惚,渴望与惶恐,确确实实,是每一段故事开始时的模样。
人们所谓之的——怦然心动。
到停车点一公里的路,被陈知遇刻意拖慢的步伐拉得无限之长,然而还是不知不觉到了终点。
村委会东、西、北三面两层楼房,门朝南开,围出一个院子。
陈知遇放下苏南,进院子里晃了一圈,在西北角找到一个露天的水龙头。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