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下下折腾一夜,长乐宫的宫灯没掐灭过,先是因为惊骇,后来就变成了喜气儿了。
几个稳婆欢天喜地地接了几兜子金馃子,三三两两簇拥过来给皇帝和皇后磕了头,再去折过身去给新出炉的七皇子问安,孙贵人位分低,住的小苑也不算大,人挨着人并肩接踵在一块儿,欢喜得像是过年。
皇帝乐呵呵地让方皇后先回去,心情舒畅了自然脑袋也开窍了,竟然还能想到行昭:“...温阳一人儿守在凤仪殿,恐怕吓得都不敢睡。”
方皇后温言顺语:“孙嫔立了大功,您可得好好陪陪她...”
改口改得快,又特意点了将才那个出主题剪肚皮的稳婆进去近身服侍,“这个婆子说话做事倒是有条理,七皇子尚小,孙嫔月子里头你就多担点儿心。”
皇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却见方皇后一派风光霁月之态,再一想想总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便默了默。
方皇后一出长乐宫,狭长宫道里像九曲连环的山涧,暗得看不见前路也瞧不见后事,风一拂过来,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蒋明英眼明手快,从碧玉手上拿了披风,就势披在方皇后肩上,轻道:“夜里天儿凉,您披一披外衫,也算隔一隔血腥气儿,温阳县主还在等着您。”
是啊,她的阿妩还在等着她啊。
方皇后耸了耸肩头,拽紧披风,甩了甩手。表示不坐肩撵。
几个内侍便低眉顺目地抬着肩撵往回走得飞快。
夜已深了。饶是再鲜丽的红墙绿瓦也都抵不过星河斗转。方皇后披着披风,埋头一步一步地往前踏,蒋明英亦步亦趋地挑着羊角宫灯跟在后头,暖光微弱,恰好照在鞋面儿上的那朵并蒂红莲上,缎面泛黄,红莲依旧。
方皇后将头埋得很低,登时两行眼泪直直划落。再狠狠地悄无声息地砸在衣襟之上,随即扶在蒋明英身上失声痛哭。
这是这么些年来的第一次吧?
她的眼泪可以堂而皇之地夺眶而出。
“蒋明英...”方皇后紧紧攥住袖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很想说话,想将这一辈子的苦都说出来,话从心里蹦到了喉头,缠绕在舌尖,却终究不能面世。
这些苦,她没脸说。
因为她不能生孩子,她惶恐过,愧疚过。不安过,也曾怀疑过。可当怀疑稍稍冒起了一个头儿时,她便自作主张地将这个冒头给摁下去,不敢想,不愿想,得过且过,到最后一个亮晶晶的泡沫被针戳的烟消云散。
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