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国内已经上午九点，打电话给西门樱不算唐突。即便半夜三更，苏长青想打电话照样打，当年西门樱也没少折腾他，甚至与丁嘉洛联手想把他轰出北京，后来弄不过才罢手，彼此之间没必要装绅士。电话才响两声西门樱就接起来了：“苏总，恭喜恭喜！”有了网络消息快捷多了，她显然已经看到苏长青戛纳获奖的消息。“你那颁奖刚结束吧，没想到第一时间就给我报喜了。”“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你哪会关心影视圈的事。”西门樱这几年趁着教育口加大外语教学力度，大搞外语培训，全国连锁已经到二级城市，业绩不用造假就已经很不错，最近已经开始筹划上市。上市要比当初回国创业时想象的复杂，可能得投入一大笔钱运作几年。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没有理所当然的好坏，自从丁嘉洛离开而西门雄留在了四维，苏长青又把神野交给他打理，西门樱尽释前嫌，转身就成自己人了。苏长青问了当年《公主的决断》法方合作人的事，不出所料西门樱并不知情：“伊莎贝尔·阿佳妮，你说的是那个法国巨星？”“没错，还能有几个伊莎贝尔·阿佳妮，她是今年戛纳电影节评委会主席。”“这个我还真没太关注，就等你获奖的好消息呢。”这话说得好听，据西门樱说，《公主的决断》法国发行是托她一位法国朋友找的合作方，当时没人提起伊莎贝尔·阿佳妮。“合作方叫知更鸟影业公司，法人肯定不是阿佳妮，我在法国生活那么多年，伊莎贝尔·阿佳妮还是知道的，看到名字不可能没感觉。”知更鸟是英国国鸟，这家法国影业公司听起来更像英国的。明星做生意有个特点，基本不太考虑稳扎稳打做大做强，而是尽快将保鲜期有限的名气兑现，所以通常同时开许多不同的公司全面开花，然后交给不同的专业人士打理。这个先进经验当然是西方长期摸索出来的，二十年后在国内发扬光大，许多明星名下有多家公司，夸张的有几十家。阿佳妮的情况恐怕也是这样，当了戛纳主席后，下面公司的人比较慎重，特别提醒她曾经与这个入围导演苏长青合作过。作为艺术家，阿佳妮当年不太可能插手《公主的决断》的发行，却想当然地以为总策划苏长青是知情的，其实中方无人知道知更鸟公司与她有关。西门樱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更关心金融海盗的事：“经您点拨后，我这几天一直在研究近期的国际金融资料，的确有大量欧美资金在近两个月涌入亚洲，累计已达两千亿美元以上，泰国吸收最多，国际分析师普遍认为是看好亚洲制造业发展。”西门雄根据苏长青的指示组织资金，当然不会落下自己的姐姐，任何方向的打劫都比正经赚钱来得快多了。西门樱很感兴趣，苏长青这几年的发展无往不利，他的判断不能等闲视之，但显然也受了障眼法影响，有些迟疑。苏长青并不想解释，这种事也没法解释清楚：“等我回去后大家再聊这事吧，感兴趣就多组织些资金，少了没效果。”“这事是不是得严格保密？”“无所谓，你就是写分析文章在报纸上发表也没人信你，危言耸听的消息太多了，只有等事情发生了才会引起关注。”金融、经济分析领域是最屁话连篇的地方，说什么的都有，没有政策背景的普通文章根本引不起重视，历史是有必然性的，有些事注定会发生。“我们的资金也打算进入泰国？”“不，进入泰国的资金够多了，没那么多油水可刮，咱们刮另外一家。”泰国作为亚洲四小龙之一，的确吸纳了太多国际游资，金融危机首先爆发，短短一年多时间，国家发展数十年积累的财富被搜刮一空，从此四小龙的说法成为历史。“难道是日本？韩国？”整个危机中韩国受创最严重，之后恢复也最快，狙击它的获利可能最大，但风险也最大。日本在危机中也未能幸免，不过体量比其他国家大得多，又刚经历过泡沫，神经绷得很紧，搜刮它很难。二十年后中国国民生产总值是日本的三倍，但九七年不一样，现在日本的国民生产总值世界第二，是中国五倍，别操作不当踢铁板上。“不是日韩，过段时间我会告诉你们目标。”“好，等你回来咱们开个会。”西门雄说他已经纠集了些可靠的朋友，甚至包括丁嘉洛，是该找个时间开个誓师大会，协调一下步调。说到这西门樱口吻有些犹豫起来，苏长青直接问了：“你是不是还有话想说？别跟我吞吞吐吐。”西门樱只好说了实话：“你还记得胡笳前两年不辞而别去了法国吧？”这都多久了，怎么扯到胡笳身上，苏长青预感有事：“我当然记得，你到底想说什么？”“其实她出国也不是一时冲动，当时《公主的决断》与法国知更鸟影业合作得很成功，正好她妈也在法国需要照顾……”苏长青有些意外：“你是说胡笳在知更鸟公司工作？”“那倒不是，我当时只是帮忙牵了线，据我所知胡笳目前还是从事舞台艺术……”苏长青有点不高兴：“我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前两年明知我有事找她，为什么不说实话，到现在我们公司账上还挂着她一大笔钱。”西门樱说得委屈：“你们只是同学关系，胡笳说那些钱都是你帮忙赚的，她不想要了，我们未经胡笳许可怎么能多嘴。”胡笳这脾气真是又怪又大，莫名其妙。苏长青也无话可说，他与胡笳大学同学四年，又一起工作了一年多，因为性格原因一直不怎么来电，短暂交往后就分手了。抛开男女感情不谈，胡笳对苏长青是不错，把钱给他投资。只是最终连账都没结就走了，怎么看都有点像负气，这可就不好了，似乎苏长青是渣男似的。“现在你既然又和知更鸟影业牵上线了，有些话我只好说了，让你心里有个数。”有个数又能咋地，胡笳放弃国内一流的人艺舞台，跑到法国来发展，这么重大的人生选择不可能出于一段仅牵了一次手的恋情失败，应该有更重要原因，就别跟着自作多情了。不过有时间找到人家把账结了倒是正经，好同学也没这么挂着糊涂账的。接下去苏长青打了一圈电话回国报喜，有些电话柳雨菲已经打了，但韩厂长这样的他必须亲自打，随着知名度的提升，他的一言一行都得注意细节。虽然这边颁奖礼刚结束没多久，但因为时差的原因，国内却可能感觉昨晚早就结束了，毕竟那边已经上午。韩厂长刚上班，接到电话很高兴，他倒是明白：“你那边刚结束吧，我一到厂里就得到了消息，这真是不孚众望的大喜事，等你回来咱们好好搞个庆功。”苏长青不太喜欢面对记者，可《入殓师》也挂着北影厂，韩厂长想搞什么名堂只能由着他。之前两人谈过，《入殓师》题材不太适合国内文化，国内公映可能吃力不讨好，应该主攻国际发行。现在获奖了，有了极大的宣传噱头，之前的想法恐怕会调整。韩厂长还说：“新拍的那个《一路顺疯》我已经看了，挺不错的喜剧片，等你回来咱们争取个好档期。”这是苏长青交待黄杨的，都是挂靠北影的产品，片子做好了就请韩厂长过目，申请年底放映。中影整合已经到最后阶段，韩厂长影响力越来越大，现在听他的意思是要大力推《一路顺疯》了。金棕榈大奖毕竟是纯金的，比最佳编剧柏林银熊强了不少，苏长青有种一通百通的感觉。“好，今天我就会动身离开戛纳，然后尽快回国，很多工作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