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整整一天,九方泽都寸步不离待在虞颖身边。没有人刻意限制他们的自由。只要不是跑向危险的工作舱,都没有人阻拦。
莫惟明跟着跑了一会。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老老实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丫头体力太好,他跟不上。真是奇了怪了,按理说那孱弱的身体不该这么快适应如此高强度的运动。
他也质疑过,殷社不应该将这“因不明原因醒来”的孩子严加看管吗?但曲罗生说,按照社长即天璇卿的意思,不要限制孩子的自由比较好。好奇本就是人的天性,何况是初见世面的虞家的大小姐。
按照莫惟明的描述,她像个“上满发条的机械耗子”,撒手便没。包括九方泽在内,所有人都担心她在这艘造价不菲的游轮上闯下什么祸来。
钱倒是其次,趁人不备将贵重的仪器一通鼓捣,把仪器弄坏了、把船弄迷路了,甚至把船搞个大窟窿出来,几十号人都要交代到这里。
所以九方泽格外谨慎。莫惟明想,他若忙起来,倒也是好事。不再主动纠结这一切的原理,对他来说反倒是轻松的事。然而莫惟明可就痛苦了,他的大脑一刻不停地思考着这些事,几乎要过载了。
昨夜的不知火没有持续太久,便消失殆尽。浓雾也已散去,一切都晴朗起来。虽然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时间并未持续太长,但他们都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今天,甲板上的人格外多。
莫惟明不喜欢凑热闹,他一整天都待在自己的房间。兴许中途和天璇卿又聊了一阵……有那么两个小时吧。她承诺,殷社会让最专业的医生对虞小姐做全面的检查。为了让她不那么抵触,这会儿的自由是很有必要的。她还说,若是他们会担心的话,两人全程陪同也没有问题。
莫惟明没有异议。只是他有些怀疑,检查是什么似乎进行。恐怕再怎么快,也要靠岸了吧?游轮稍微绕了些远路,可能无法如期到达。这段时间,他可真担心那位祖宗又捅出什么篓子。
有人敲响他房间的门,是九方泽。看那一脸疲惫,恐怕被折腾得不轻。
“终于睡了……”
“……辛苦了。”
九方泽近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舱室的椅子都很小,莫惟明让他直接坐在床边,不用客气。看得出他很累,但他并不感到痛苦。
“不,也没有那么辛苦。”他勉强笑了一下,“她从来没坐过船,一切都感到新鲜。我倒也意外,她没怎么闯祸,可能是未知的信息太多,她还想不到搞破坏呢。最吓人的,就是她自己差点掉进海里,好多次……而且她总是没跑几步就开始吐。她的体质,好像真的很容易晕船。”
“毕竟一直生活在宅院里,也不怎么活动。哈哈。”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安静了一会,九方泽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好像,真的是她。”
莫惟明微微点头。
“我以为你会提出一个疑问句。”
“这么多年下来,我太熟悉了。虽说依然顽皮,可现在的她,反而不那么恶劣了。她与最初的样子很像……但我知道不是那时的她。”
“是现在的她。”莫惟明说,“我已经和天璇卿沟通过了,昨天和今天都。关于虞小姐的情况,我大概有了一些概念。”
“你说。”
“受到当年琥珀的影响,她的体内,的确有法器的成分。这也正是为什么,她会成为与法器共生的存在。换句话说,她是被选择的。而法器的主要成分,其实是一种特殊的海洋生物。你还记得吗?我昨天说过的,是万物灵力的凝聚。”
“灵力的凝聚,居然是……生物吗?不知火是活的?”
“那种生物并不是不知火本身,但灵魂是。作为法器的蓝珀,正是由这种生物形成的。具体原理很复杂,可以确定世界上不存在第二个。正是昨日在海面上活跃的不知火,填补了虞小姐缺失的那缕魂魄。也正因为不知火本身既与法器的材质有关,又具备灵魂的性质,才能较好地兼容。”
“所以真的是她……”
九方泽有些惊讶,一种淡泊但的确存在的欣喜浮于水面。但很快,他的表情又黯淡了下来。
“也就是说,她很快就会恢复到不能动的样子?不知火的力量耗尽,她也将……”
“嗯。就像电池。具体能维持多久,我们也不好说。”莫惟明遗憾地说,“理论上如果不知火能作为可储存的资源,她可以一直保持今天的样子。但是,现在没有任何已知的方法,能捕获并储存不知火……毕竟它是从那种生物物质里脱离出来的,已经不能再被放回去了。”
“那——”
“一直追捕不知火的踪迹,也不太现实,太被动了。不知火何时出现,出现在哪里,也都是未知数。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一直这样下去,是否会有什么无法承担的副作用。你还是提前做好她随时会沉睡思想准备比较好。”
“你误会了。”
九方泽突然这样说。莫惟明感到奇怪。
“你可能已经忘记,我一开始,就只是想遵守约定……让她迎来安息的结局。至于现在,就当作是一场梦吧。美梦总是好的,但人不能一直沉浸在梦里。”
九方泽的清醒令莫惟明些许震惊。但他很快接受了。
这家伙一直是这样的人啊。
“我很佩服您。至少现在我们达成了共识——既然她已经醒来,尽可能保障她的安全。殷社近期会为她进行身体检查,我们可以在场陪同。若有您在,她应该会更配合些。”
“我没有反对的权力。”九方泽突然这样说,“除了服从安排,我别无他法。九爷看似在询问,实则是通知。而你,也是希望我参与其中的。她只是选择让你传话而已。”
莫惟明总是震惊于他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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