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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悠悠之口从何谈(1 / 1)

面对画十三一连串竹筒倒豆子般的连连追问,周荣嗓子眼里支支吾吾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的额头上渐渐渗出涔涔冷汗,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将可疑的目光都落在周荣身上,包括皇上。

这时,忽然一个有华丽贵气身影从大殿侧门款款而入,几步走到了周荣身边,轻挽周荣的手臂,欠身行礼笑语道:“参见皇上姐夫,参见皇后姐姐。”

“盼儿,你怎么来了?”一直端庄默然端坐在皇上身旁的裘皇后温言嗔怪道,“今日皇上设下的清平宴,可不同于你们郡主府的寻常家宴,你可不要胡闹。”

“姐姐,我夫君来比画,做妻子的伴君左右,有何不可?皇上姐夫,你说是吧?”裘郡主收敛起平日的野蛮泼辣,笑若春花地看着皇上。

皇上扫了眼裘皇后打趣道:“谁说裘家无子?朕可知道咱们这位盼儿郡主倔劲一发作,强如多少男儿,十头牛也拉不住。只不过,盼儿,你今天来得不是时候啊。”

“皇上姐夫,盼儿此刻不来,夫君就要受奸人陷害,身陷囹圄了。”裘郡主瞄了京墨和画十三一眼,“这个画十三带在左右的小画僮,根本就是春满楼的妓女!这个狐狸精先是勾引夫君,勾引不成就转而和画馆的小画师私相授受、勾结为奸,不择手段地想要毁了我夫君!”

“什么?竟有此事?”皇上把目光转向了小厮扮相的京墨。

“她并非青楼女子!”画十三深深望了一眼京墨。京墨会意,散开了紧紧束起的发髻,顿时青丝如瀑布倾泻肩头,她幽幽跪地,娓娓解释道:

“回皇上,我不是春满楼的人,也不是京城里的人。我,是杏林谷的药师,名叫京墨。”

满座不禁愕然,皇上也皱眉问道:“你,是师陀青的弟子?”

京墨点点头:“当年姜太傅中毒之事确有隐情,画十三不白溪风所言并非凭空杜撰,我们有证据。”

京墨与画十三笃定地相视一眼,京墨从行囊中取出了一幅沾满灰烬的残画,在众人的疑惑眼神中递给了画十三。画十三接过画后,抄起了手边的一盏烛台,目不转睛地盯着周荣,向皇上款款讲述道:“这幅半残的山水画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不如请周太傅亲口亲口道出,也让所有人知道,究竟是我含血喷人,还是你周荣作恶多端!”

“你!”周荣看到这幅半残的山水画不但没有烧毁,而且还被画十三如此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他顿时言语梗塞,背脊发麻,浑身冷汗直冒。

而周荣身边的裘郡主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凛然派头,她挽起周荣的手臂向前昂首阔了一大步:“你拿一幅破画故弄什么玄虚?本郡主告诉你,我我夫君身正不怕影子斜!”

周荣却惨白着一张脸站在跋扈叫嚣的郡主身旁,一言不发,神色是掩藏不住的慌张。

画十三娴熟地把残画在烛台上滑过了几遍之后,画上的第二重景象渐渐显露了出来。皇上吃惊道:“这画的是什么?朕见你方才的手法好像和周卿相差无几啊。”

“正是。皇上,这幅画乃是十年前周太傅亲手所作,使用的手法亦是他一枝独秀的双重嵌套画法。”画十三把残画微微展了展,“而藏在表面山水之下的,正是从京城到药山杏林谷的秘密小路!”

皇上眸色渐沉,默然抬手扶上了额头。一旁的魏公公连忙凑上前来关切地嘘寒问暖:“皇上,龙体保重啊。”

皇上摆了摆手,幽幽地长吸了一口气,满堂静悄悄地如同覆盖了一层厚厚积雪,随后,皇上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周荣身上:“周卿,十年前,白溪风还只是个孩子,这幅画,以他当时的功底怕是伪造不来吧?”

皇上此言一出,裘郡主似乎听出了什么来,脸上轻快飞扬神色渐渐僵住了。而周荣也缓缓把手臂从裘郡主的手腕里收了回来,他空洞的双眼盯着那副残画上显现出来的地图,虽然模糊但足以让把落款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双重嵌套画法,是我平生最得意之创。这幅画,除我之外,斯世绝无第二人能做。”周荣的双目突然显得无比衰老而死寂,像腐烂了的鱼眼。

“夫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方才所说的意味着什么?”裘郡主万万没想到周荣缄默良久之后,所说的话竟然是亲口承认了,她心急如焚地低声提醒道,“快说点挽回之语啊,否则他们对你的诬陷就要得逞了!”

画十三已经越来越感觉到胸腔内翻滚上来的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果然是天下第一奇毒,水毒龙的毒性开始渐渐发作。他突然跪地请求道:

“皇上,当年姜派满门弟子三百人,除我侥幸逃离生天之外,其余皆被周荣斩草除根,而绝非弟子自愿流散。周荣下毒之时亦有人证,乃是画苑冯伯,不过此时恐怕已经被周荣处置了,若即刻搜查画苑,必定会抓住周荣的马脚。还有,这十年间周荣一直苦苦求索他唯一留下的威胁这幅山水画,当年与他私相勾结的杏林谷叛徒也被他烧死在了京郊木屋之中,人证虽付之一炬,但尸骨未寒,有证可考。至于这些年周荣到底为翰林画苑做了什么,为大殷画坛做了什么,他再花言巧语也堵不住天下画师的悠悠之口!一个证据不够,我便搜集五个十个,一个证人死了,我便向地下亡灵借梦。只要我活一天,就一定要还当年之事一个真相!噗”

画十三一时说了太多积压心头的话,情绪慷慨激动之间,已经完全无法遏制体内的毒性,骤然发作之时,他冷不防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所有人纷纷吓得惶惶失措,惊叫不迭。

“传太医!快传太医啊!”魏公公扯着嗓子,大力挥舞着手臂对身边的宫人呼喊道。

而京墨不容片刻迟疑,一步窜到了画十三身边扶起了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匕首。

“你要干什么?来人,拦住她手里的刀!”随着魏公公的一声惊呼,所有人的惊惶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京墨。

但等到宫人们应声而至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京墨手起刀落。但令所有人惊奇不已、疑惑万分的是,受刀的不是画十三,也不是周荣,而是京墨自己,她手心里的血正在一滴一滴地淌下来

众人望见,殷红的鲜血顺着京墨的手心一点点流入画十三的口中,昏昏沉沉的画十三感觉到一抹无比清透的凉意顺着咽喉通达全身,整个人稍稍恢复了意识。宣王不禁对寸步不离跟在画十三左右的这位身赋异禀的女子刮目相看。

这时,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嘈切切的凌乱声响,伴随着宫人们的行李问安之声,一个挺拔英朗的身影出现在了门框上,身后跟着一个魁梧将军,一位冷面佳人,一个背剑少侠,和一个一身儒装的矮个书生。

“父皇!儿臣向父皇请安!”殷澄练还来不及卸下身上熠熠生辉的粼粼铠甲,就急忙进宫面圣,想着说不定还能赶上清平宴的尾巴,重新一睹画十三的风采。可是眼前的场景是他一路风尘仆仆也未曾料及的。

“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殷澄练踏入大殿行礼后刚一抬头,一眼望见虚浮无力的画十三在京墨的搀扶下勉强站着,而他的面前,更有一滩鲜血,不,是黑血。殷澄练三步两步迈到了画十三身边,听到京墨的解释之后,他的眼睛里顿时布满血丝,悲恨交织地望向周荣。

“澄儿,这个画十三,原来就是你舅舅的徒弟,白溪风。”皇上看见殷澄练风尘仆仆、神采飞扬地回来,又急转悲恸,不禁十分心疼,向魏公公吩咐道,“给皇子看座。”

“父皇,当年舅舅不明不白地中毒而死,而今日,同样是在清平宴上,小白又身中剧毒。”殷澄练压抑住胸腔中的阵阵哽咽,“铿”地一声跪了下来,义愤填膺地激昂陈词,“儿臣愚钝,久久不知奸人竟胆大妄为、心狠手辣至如此地步,儿臣恳请父皇,彻查舅舅命案,处置下毒之人周荣!”

皇上看了看殷澄练强忍泪光的模样,又看了看已经中毒的画十三,而周荣在郡主身旁偃旗息鼓了一般神情空洞,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周荣,你,真是太让朕寒心了。”

周荣深深垂了垂千斤重的眼皮,裘郡主却炸了毛似的急着辩白道:“皇上姐夫!切不可听信画十三的一面之词啊!夫君若真想除掉这个区区贱民,怎么可能费这么大力气在大殿上下毒呢?皇上姐夫,一定是有人诬陷夫君啊!姐姐,你快帮你妹夫说几句话啊!”

裘皇后红唇方启,却只听见皇上猛地一拍桌子,急忙把唇边的话咽了回去继续默不作声,满堂所有人急忙俯首跪拜,战战兢兢道:“皇上息怒!”

“如果,这一切真如白溪风所言,朕可真是开了眼界了。周荣,朕一向待你不薄啊,姜黎更是不在话下。而今,在内你贵为郡主夫君,皇家郡马,在外你统管翰林画苑,位尊太傅。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啊!”与其说皇上是大发雷霆之怒,不如说更像是痛心疾首。

大殿上人心惶惶,余音回响,周荣愣愣地听着皇上训话。突然,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意攀上他空洞的脸,渐渐地,笑意越化越浓,周荣像发了疯似的在肃穆无声的大殿上“哈哈”狂笑不止。裘郡主被周荣吓到了,她急忙去拉他的手,周荣却像被蛇咬了一样远远跳离裘郡主。

“夫君,你怎么了?我是、我是盼儿啊!我是郡主啊。”裘郡主惶惑之余,试图接近周荣。

而周荣的脸却越来越扭曲,看着裘郡主时哭时笑,一听到“郡主”两个字又如听惊雷一般惶惶落魄地猛然捂住了耳朵:“我不是、我不是周郡马,不是郡马!我是周太傅,我是周太傅!哈哈哈,我是周太傅!”

皇上深深地长叹一声,然后幽幽地挥了挥手。魏公公会意,扬声宣道:“来人!把周荣拿下,押入监牢,听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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