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那床上的人了,她连动都没动一下。
两个人都在眼皮子底下,到底是谁动的手?
她一时想不出来,但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是肯定的了。而且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暗算了她,两次,她都没能察觉出对方在哪,这人武功一定在她之上。
她为七皇子办事,拦着她的总不可能是宫中的侍卫,那……难道是外人?
能偷偷溜进皇宫的人,实力一定不容小觑。
且不管对方是谁,先撤再说……
外面的气息渐渐远去,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内,房梁上,莫怀宁侧卧在上面,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石子,锐利的目光一直没离开下面的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这里。
天气渐热,他每每夜不能寐,被同一个梦折磨着,只能半夜起身去外面吹吹冷风,再严重时要下水冲凉。
今夜也是同样,只是他不知为何,明明想往郊外的方向去,突然想起她进了宫,心里便一阵不悦,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莫怀煜处理政务的书房里了。
他心知他并不是为了找莫怀煜才来的,怪就怪那间书房是众多宫殿中最灯火通明的一间,周边戒备森严,一看就是个重要的地方。
虽然他不太喜欢莫怀煜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勤勉的皇帝。
因此,他在离开来找丁蔚蓝之前,还给他留了些礼物,希望他能喜欢。
皇宫里宫殿众多,找到这里还真费了他一些时间,他原本打算在歇到后半夜,待天色将明的时候趁着黑暗的掩护再出宫回府。
万万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在这里换衣服!
她自以为宫中没有外人,丝毫不加掩饰,再加上天气渐暖,她里面只穿了薄薄的一层,大片白皙的皮肤就那么冲进他的视野,从他这个角度,还可以看见漂亮的脊椎线,和精致的锁骨。
他原本还有些困意,现在已经一扫而空,比任何时候还要精神。
而且,本来被夜风吹掉的燥热,又熊熊燃起,他现在觉得心烦意燥。
理智告诉他要离开这里,但又仿佛被什么东西勾住似的,动弹不得,于是只能承受着这种矛盾的折磨。
寝宫虽大,但夜深人静,他连她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真是百爪挠心,他修长的手指来回摆动着,转眼间石子已经化成了一堆粉末,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嗯?”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肩膀好像落了什么东西?
她疑惑地抹了一把,只细微的一点,好像是灰尘,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到底是长久没人住的宫殿,有些灰尘也是正常的,她没有在意,抬手在肩膀上掸了两下。
忽的一阵夜风吹来,力道之大直接将门刮开,烛光摇摇晃晃的忽明忽暗,只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丁蔚蓝身子抖了下,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赶忙跑过去将门关上,夜色浓郁,隐匿在不远处屋顶上的某个人影和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两道目光幽深,在暗夜中散发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眼看着时间已经晚了,丁蔚蓝搓了搓胳膊,转身将一堆衣服收拾起来,准备入睡。
临睡前,她习惯性地冲着床上喊了一声,见没有回应,这才拉上被子,正要闭眼。
“小姐……”
细微如蚊子般的声音传过来,在一片寂静中尤为明显。
丁蔚蓝一顿。
“小姐……”
又是一声,带着些颤抖,好像在挣扎着什么。
丁蔚蓝一下子跳起来,来到青瑛的床边。
“青瑛,是你在说话吗?”
她摇了摇青瑛的胳膊,下一秒就听见了青瑛有些痛苦的声音。
“小姐,别动……奴婢……麻了……”
“……”
“你说,你早就醒了?”
“嗯……”青瑛委屈地答应了一声,好不容易才从那全身麻木的感觉中缓解过来,“奴婢听见陌生人的声音,就没敢动,一直装睡到现在。”
所以装睡装到浑身麻木是吗?丁蔚蓝有些佩服青瑛这毅力了。
她之前说青瑛怕生,其实也带着些诓骗的成分,但现在看来,似乎……一点都没夸张啊。
“你听见什么了?”
青瑛揉着太阳穴,想了好一会,这才好像才恢复记忆似的,把白天听见的话一五一十地给丁蔚蓝复述了一遍。
“莫凌云之前跟我说就算服了解药也要好几天才能醒,跟宫女却不是这么说的,看来他是想多留你几天,不过他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直说不行吗?”
“小姐,什么解药?”青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换了这么个陌生的地方,听小姐这意思,还另有隐情?
“你中毒了。”丁蔚蓝没有隐瞒她,“是化心莲,一种很罕见的毒药,解药只有莫凌云这里有,他又没办法带出去,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进宫。”
“这里,是皇宫?”青瑛四下看了看,她就说这里怎么这般豪华,跟听雨轩完全不同,没想到竟然进了皇宫。
“小姐,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与丁蔚蓝相同,青瑛也本能地抗拒皇宫,更何况现在算寄人篱下。
“你也听到了,那几个宫女的话。”
想要马上出去是不可能的,不知道莫凌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有没有……心存恶意。
丁蔚蓝目光沉了沉,即使她也不希望自己这么揣测他人,但莫凌云毕竟是皇宫里的人。
“那小姐,我们怎么办,不会以后都出不去了吧?”
青瑛抓着丁蔚蓝的胳膊,手有些颤抖,若是因为给她解毒而害得小姐被困在皇宫里,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你先别担心,还不一定呢。”莫凌云只说多留几天,又没说一辈子都留在这里,更何况他也不一定就是恶意。
不能太过乐观,但也不一定太过悲观。
“听那三个宫女的话,你可能还要再装睡几天。”
她还不知道那宫女口中的“让她多睡几天”是通过什么手段,还不如青瑛就干脆别醒,让她去问问,莫凌云的打算……
“阿嚏!阿嚏!阿嚏!”
莫凌云揉了揉鼻子,谁在骂他?
“白杭!”他冲着外面喊道。
随着一声应答,白杭双手裹着厚重的纱布,顶开房门走了进来,又用脚把门关上。
“七皇子,都这个时辰了您怎么还没睡。”白杭做了个抱拳的动作,两只手的纱布堆在一起,直接把他的脸挡上了。
“睡不着。”莫凌云看了看旁边的一堆书本,一脸的嫌弃,“程夫子这次又留了许多功课,都是以前背过的东西,翻来覆去的写有什么意思,你来帮我写!”
白杭低头看了看自己大了好几圈的双手,属下都这样了,您良心不会痛吗?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可怜,莫凌云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忍。
“不过看你的样子不太方便,要不……”
白杭眼前一亮,是不是不用他写了?
半会过后,白杭趴在桌子上抄书。
硕大如铁锤的双手上绑着一根细细的毛笔,他凭借多年习武对力道的控制,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蝇头小楷,内心已经泪流满面。
不带这么玩的。
而因为找到了枪手得以闲下来的莫凌云,在旁边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好无聊啊,干点什么呢?”
白杭:“……”他觉得程夫子留的功课可能少了些。
“要不去找父皇吧。”莫凌云“唰”地一声将扇子合上,“父皇每天处理政务,一定也很无聊,正好我去给父皇排解一下烦闷。”
呃……您忘记您今天刚刚被皇上关禁闭了吗。
白杭在心里无奈地吐槽,但抵不住莫凌云想要作死的脚步,等他觉得不妥想要开口劝两句的时候,人已经走到门口了。
“七皇子……”
“七皇子!”
白杭刚喊了一句,后面半截话还没说出来,就见外面齐刷刷地来了一队侍卫,拿着火把,照得院子里灯火通明。
为首的侍卫冲着莫凌云抱拳,声音直接压过了白杭,那气势怎么看怎么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七皇子,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莫凌云眨了眨眼睛,怎么他还没去找父皇呢父皇就来找他了,稀奇呀。
寻常都是他先闯了祸,父皇再派人把他捆成粽子,连训带骂地呵斥一顿,如今反过来了,他还没闯祸,父皇就派了人来,难道是想奖赏他?
这事史无前例,莫凌云忍不住生出了一些美好的幻想,紧接着就听见领头的侍卫咬了咬牙,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说。
“七皇子,今天这事,您做得确实有些过了。”
“啊?”什么,什么事?
“您平时调皮捣蛋了些可以理解,但您也不能直接对皇上下手啊!”
“父皇怎么了……”
“您还装傻,如果不是您,还有谁敢做这种事?”
咦?
莫凌云彻底懵了,这都哪跟哪啊。
正准备详细地问一下,就听见后面的侍卫说,“首领,皇上让尽快把七皇子带过去。”
“……好吧。”领头侍卫这才顶着一张为难的脸,冲着莫凌云伸了伸手,“七皇子,请!”
这下莫凌云有些害怕了,看这话头父皇铁定不是要奖赏他,十有八九是找他算账,可是他还什么都没干呢。
他莫凌云是所有皇子中最难管教的一个,从小到大闯的祸不计其数,当然每次都被亲爹抓住,他已经习惯了事后露馅被打个半死了,反正说到底事情是他做的,我不冤枉。
但这次不一样,他刚刚冒出一个想法,抓人的人就上门了,这绝对不正常啊。
一路上莫凌云尝试了十几种办法委婉或者直接地问那个侍卫头领到底怎么了,但无奈对方只是一副恨铁不成钢,想说又不敢说,甚至还有点憋出内伤的样子,就好像他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似的。
莫凌云心里越来越没底。
然而更让他害怕的还在后面,他被一堆侍卫带到父皇的书房之后,父皇就一直侧卧在书房的软榻上,撑着头死死地盯着他,脸上愤怒,痛苦,无奈,隐忍,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好好的脸弄得跟染布似的。
就连一向见惯了大场面的莫凌云,此刻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阵仗,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