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想了一会儿，终于领悟到：哦，是前夫啊！笑眯眯地上前行了礼，“民妇一直想对杨使君道谢，若不是使君办了女户给民妇，又将嫁妆还给民妇，只怕民妇是活不下来的！民妇谢过使君。”
元夕一是此刻心情实在太好，看什么都顺眼！二是发自内心感谢杨斌，要是没有他，难与玄凝之在一起！
只是这世上的一切都是罗生门，在杨斌看来，这感谢无异于刀子剜眼珠，令人又痛又悔；在桓氏看来，这感谢分明就是嘲讽，看啊，抢来的东西永远成不了自己的！在玄凝之看来，元夕甚合吾心，夫复何求！在门口等得不耐烦的百里幸看来，又是怎么回事？去瞧瞧！跌跌撞撞挤进去，“母亲，还没买好么？”
“买好了。这是杨使君和夫人，快来见礼。”
百里幸好奇地看看杨斌夫妻，笑了笑，露出仅有的四颗小白牙，拱手作揖，“草民百里幸见过杨使君，见过杨夫人。”
杨斌看着小人儿，元夕有儿子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痛苦、愧疚，种种滋味呈现在脸上，就形成了无比怪异的样子。桓氏看着小人儿，白胖可爱，乖巧又知礼，想起家里的庶女庶子，脑袋里猛然蹦跶出六个字来：货比货得扔！要是自己生养这样一个小郎多好！
杨斌慌乱地解下腰间玉佩，递给百里幸，“仓促了！没带什么见面礼！”
元夕紧张地看了桓氏一眼，见其迷醉地盯着百里幸不放，心中了然，看了看玄凝之，见他点头，便叫儿子收下。元夕道：“夫人听说过草春堂么？传言那里的坐堂医医术超群，何不去瞧瞧？”
桓氏迷惑道：“草春堂？”
元夕微笑颔首，“嗯。取神农尝百草，百草回春、生生不息之意。”说完，一家三口行礼告别杨斌夫妻。
杨斌看着元夕远去，目光中尽是留恋、失落，幸而杨桓氏已没有心思注意杨斌。她原本就是头脑简单之人，被元夕说中心事便满脑子想着草春堂。
杨桓氏自祖父去世，父亲失踪，桓家大房失势，五房风生水起，在桓家已无人可靠，无人可依，身为庶女想找个太医看病已不可能。成婚至今，三年没有身孕，而含烟却子女双全，受尽婆母和夫君的宠爱。想到这里，杨桓氏急切起来，拿了个分量轻的金锁便结账，催促着杨斌陪自己去草春堂看病。
杨斌身体健壮，从未寻医问药，车夫一路问人寻到草春堂已是午时。见草春堂门前排着队，杨桓氏很不耐，被乳母黄氏劝导：不可惹是生非，以免夫君不喜。这才忍耐下来。杨斌派人排队，自己与桓氏在车上吃了点心，又喝了茶汤，方才轮到。
给杨桓氏问诊的坐堂医姓叶，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却极受草春堂上下人等的尊敬。
杨桓氏初时很不把他放在眼里，若不是祖父去了，怎会到这里来。稍后，叶先生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惊得她肝胆俱裂。
“夫人被下药有两三年，中毒已深，似乎还有过堕胎，这几年想要有孕，怕是难了！”
“中毒？堕胎？谁中毒？”杨桓氏面色发白，不敢相信，每日饮食是查验的，谁这么大胆子敢下毒？
“夫人前几年应有过失血过多吧！夫人不是还说自己月事不调了么？且无论夫人面色，还是脉象，都有不妥之处。”叶先生仍很淡定，想是见多了这种阴私，不以为意。
杨斌受惊不小，同桓氏一个疑问：谁敢下毒？堕胎？乳母黄氏小心地插话道：“老奴僭越。敢问先生，我家夫人还能有得治吗？”
叶先生淡笑，“可以一试。夫人先回去查查平日吃得药是否不妥，我再开一副方子，夫人吃上十天后，再来复诊。切记：十日后复诊！”
杨斌自是应下，奉上诊金，取药后便打道回府。
杨桓氏浑浑噩噩地出来，上了马车后，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我素来小心饮食，也不敢贪凉，更是一直盼着有个儿子傍身。”
杨斌心中不忍，“许是弄错了，先回去熬了药，吃上再说。”
杨桓氏红了眼，“没听叶先生说么？有两三年了，算起来，我一进门就被下药！”心里立刻怀疑起婆母，想起乳母的劝告，强自压下怒气。
杨斌感到事情可疑，回府后，立刻去见杨老夫人。屏退众人，杨斌道：“母亲，阿斌今日陪桓氏去看病，不料，那坐堂医说桓氏已中毒不能孕。”
杨老夫人瞥了眼杨斌，随即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杨斌不是智力有问题的人，见此情形，心中一寒，“母亲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杨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小几，仿佛能在木板上看出朵花来，半晌慢悠悠说道：“桓氏出身高门，性情又不好，要是再养了儿子，更要把咱们踩下去了！”
“所以母亲便下了药？”
杨老夫人嘴角微扬，似讥似笑，“开始我只是想着别让她生出长子就好，后来下手的却另有其人，我只是没有去阻止罢了！”
杨斌大惊：“谁？是谁？”这样不知不觉就下了毒，这杨家太不安全。
杨老夫人呵呵地笑起来，“你这个傻子，远在天边见在眼前啊！”
杨斌反复地想着这句话，头昏脑胀地回到书房。
杨桓氏与乳母回到院落，立刻开始大搜查，这一查果有意外收获！
乳母愧疚道：“老奴自以为将院子把持得铁桶一般，今日方知认错多少人，老奴实是死不足惜！”
杨桓氏满脑子想着堕胎之事，没听见乳母忏悔，“我记得嫁过来三个月时，月事不止，痛得厉害，婆母找来的坐堂医说是肾虚崩漏，吃了许久的汤药。今日叶先生一说，可是那次被堕胎？”
黄氏细思了片刻，“可见那坐堂医是老夫人的人，而老夫人根本不打算有嫡子！”二人得出这个结论，俱是一惊。
杨桓氏悲愤笑道：“她想要我娘家的好处，又想让我一辈子无子，抬不起头来，为他杨家做牛做马，还要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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