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允离开的时候, 曹主簿也跟着同行。
其实从琅云的人决定要下山看看,到现在终于成行,中间是有约莫十天时间的。
在此期间, 琅云的师生做足了准备, 以确保这趟行程万一失。
而曹主簿的病症早已经有所缓解,现在更是病痛全消, 但他一直没有出院, 就是了跟着仙人一同离开。
当然,他并没有松懈农桑之事的学习。
相比较于之前那种粗浅的通过视频学, 这会儿的曹主簿显得更加积极, 同时也更加认真, 专门从谭御医那里借来了本简体繁体照字典。
只不过曹主簿之前没有用过这种新奇的字典,于是他又找谭御医借来了一本由郎中手写的“查字典八法”,用来辅助学习。
虽然麻烦些, 但这是他主动的想要和仙人学习,本质上是有求于人。
既如此,那么论是书本是文字都要以仙人准, 他想要好好学,就得拿出好好学的态度来, 主动积极配合,去适应仙人的书籍, 仙人的文字,而不是让仙境来配合他。
好在曹主簿学习力极佳, 进展颇迅速。
等下山的时候, 曹主簿就和农学院的人同坐一架车,借此机会将自己之前积攒的问题都拿出来学习探讨。
楚老师也没藏私,原本他就打算未来周国的耕种事宜要有曹主簿配合, 既如此,他多知道些也更有利于未来开展工作。
于是楚老师指导得格外细心,曹主簿连连头,恨不得把所有都记录下来,回去仔细斟酌。
等又问完了一个问题,曹主簿松了口气,放下毛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眼睛则是朝着车窗外看去。
因着曹主簿已经来过仙境两趟,记性又格外好,故而快发觉这里并不是回德昌郡的路。
他生怕是自己认错,凑到了窗边往外探头,快就确定他是走远了。
于是曹主簿不由得低声道:“岳小郎君不回家吗?”
楚老师听了这,笑着道:“之前我和岳允商量过,现在是要以农耕优先,虽然岳郡守盛情邀请,可是去郡内也就是吃吃饭聊聊天,一来一回反倒耽搁时候,倒不如直接去田地里看看,尽早把该做的事情做完,这样才不耽误下次农时。”
有半句楚老师没说出来。
相比较于去围观古代郡守,显然大片农田更吸引他。
这可是未来的试验田,以及大把大把的积分!
于琅云来说,完成任务赚积分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放一放。
既然周国人遇到了问题,那么就去解决问题,越快越好。
说了,郡守府有什么好吃的吗?
按着到琅云求学的周国人描述,如今的烹饪手段除了煮就是烤,倒不如请林萌同学炒兔子肉来吃吃呢。
但是于曹主簿来说,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直接端了姿势,手背交叠抵在额头,行了个极其郑重的礼节:“在下替德昌郡百姓,谢过仙人恩德。”
楚老师伸手扶了他一把,而道:“以说好,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曹主簿在琅云的这段时间也看出来,仙人其实都不太喜欢叩拜之礼,故而也没有抗拒,只管重新坐好,然问道:“只是不知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楚老师温声道:“要去之前种红薯的那个村子。”
曹主簿应了一声,只管捧着书坐到一旁,不言语。
而此时,村子里的牛村趁着午阳光晴好,拿着拐棍儿在村子里溜达,心情大好。
虽然总体来说,今年的收成少了许多,但是朝廷恩德,不需要他缴粮,加上又种出了亩产惊人仙薯,这都让牛村格外欢喜。
既然种出一次,那就种出第二次!
算上仙薯,总产量已经高过邻村,这就让牛村走得昂首挺胸。
而等他行至村口那棵大榕树下时,却看到有人在那里等候。
牛村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才慢吞吞道:“这不是邻村的李村吗,怎么这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说着,牛村手搭凉棚,“莫不是头太大,把你的眼晃了,这才迷路到我这儿了吧?”
这已经不是暗戳戳,而是明晃晃的阴阳怪气,每个字都写满了“气你气你”。
果然,李村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
其实相比较于出身农户的牛村,李村论是年龄是学问都是高他一头的,穿着打扮也不一样。
牛村总是穿着短褐,半没有一村之长的模样,若是不看腰间代表身份的牌子,只怕和路边老农也没什么不同。
李村却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十分利索,总是穿着长衫,数九寒天也要在腰间别一把纸扇。
这俩人本就互相看不顺眼,两村人又临着,经常出现那种“我家的鸡到你家下蛋了”或者是“你浇的水淹了我家的地”之类的摩擦。
单独看都是零星小事,可是村子就这么大,每天面临的就是鸡毛蒜皮,小事一累积起来就是矛盾,故而两边一直不付。
之前牛村这边遭了灾,田里不长苗,没少遭到隔壁奚落,被造谣说他种的仙薯是杂草。
现在好了,仙薯种出来之就也不用遮遮掩掩,郡守府那边就先贴出了告示,让整个德昌郡都知道了仙薯之事。
牛村自是扬眉吐气,着李村一面子都没给。
其实按着牛村的逻辑,没有一拐棍儿轮上去就已经是好脾气了,这姓李的就是嘴巴痒了欠收拾!
李村和他拗了多年,也猜到这人心中所想。
放在以前,留下一句“不可也”然甩袖离开是,面子里子都全了。
可是现在他却像是脚底下生了根,论如何都抬不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牛村见这人自己跟自己变脸玩儿,不由得退半步,眉头紧皱:“瞧你这样子,莫不是生了什么急症?该治就去治,可莫要倒在我村,我现在可见不得这个。”
李村咬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这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我听闻你这里长出了仙薯,学到了种植仙薯的办法,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帮忙的。”
而李村就别开眼睛,心想着,让这老小子抓住机会,只怕要好一番奚落我。
没想到牛村这会儿却是一句怪都没说,只管道:“我问过从郡里来的曹主簿,他说你村子里多是水田,与其指望仙薯,倒不如先种好现有的粮食。”
这本是句良言,可是李村先入主的觉得方要坑自己,所以理解成了牛村藏私,不愿意。
于是李村换了个说法:“那可否让我看看仙薯?”
牛村果断摇头:“不,曹主簿说了,他回来之前,收上来的薯谁都不动。”
李村依然当他是故意拒绝,走近了些,脸上也有了笑:“我说你啊,怎么,莫不是因之前我村里人的几句酸就记恨了?”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互相大度一下就过去了。
可是牛村直接把台阶给踹了,直接头:“啊,记恨着呢。”
李村表情一僵:“你说咱这村子临着,硬算起来,祖辈都是有联系的,既是乡里乡亲,就不要了一时失言而耿耿于怀,咱是得顾全大局不是?”
结果这把牛村给逗笑了:“咋,你背笑我,不许我记仇了?合着你说别人就是一时失言,别人说你就得顾全大局呗,你说你好好的人,脸皮咋比牛皮厚。”
一句,堵得李村脸上又开始变颜色。
牛村却没停下,而是接着道:“告诉你,莫说你那里不适合种,就算适合,那也要看上面的意思。上头有令,我自然会听,但只要郡里没有下命令,想让我帮忙?你想得美。”
李村急了:“我只是想要瞧瞧,有什么不行的?”
牛村拿着拐棍儿往地上戳,扯着嗓子喊:“仙人的东西,是你想看就看的吗!”
“既然是仙人的东西,又不是你的,给我瞧瞧又如何?”
“我是仙人选的村子,你拿头和我比!”
李村自诩是斯文人,比声高自然是比不过,于是他有些气急:“什么仙人的选择?撞大运罢了!我听说你这老小子想给村子改名是吧,哼,这么上赶着往仙人那边挤,也不知道仙人理你么?少给自己贴金!你以仙人瞎了吗!”
此一出,牛村气不打一处来。
他来说,琅云仙境不仅让他得以饱腹,救过他全村上下的姓名。
可以说这个村子里一例外,都是仙境最虔诚的信徒。
牛村的逻辑更加直接——
骂我可以,但你要是敢说仙人,我就打你!
于是牛村直接拎起拐棍儿就朝着李村的身上敲,嘴里大声嚷嚷:“你居然敢说仙境的不是!呸!告诉你,以下雨天别出门,小心劈你!”
李村其实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可这会儿被一拐棍儿敲在了背上,疼得厉害,哪里肯认输,于是一边逃跑一边嚎:“我看是你小心才!别回头仙人没等来,先把仙薯烂在地里了!”
而这两人一个追一个打,周围人也有了动作。
牛村这边的人在积极努力的拉住李村的人,让他保持理智克制。
而跟着李村来的村民差气歪了鼻子。
什么理智克制?
这些家伙分明是瞧着姓牛的老头儿占了上风,追着自家村打,这才拦着他不让他上去帮忙的!
用心何其毒也!
不过就在这时,牛家大郎从村口方向大步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爹,爹,你快去瞧瞧吧,外头来人了!”
此时牛村打的兴起,想也不想的就吼了回去:“爱谁来谁来,我今天不收拾好这个老东西,我的牛字就倒着写!”
牛大赶忙道:“是岳小郎君来了!”
此一出,牛村的动作立刻就顿住了。
即他只是个小村村,但也听说过岳允是岳郡守最宠爱信任的孩子,而且这位小郎君可是在仙境里学习过的,更是不同凡响。
于是牛村迅速从刚刚的虎虎生风变成了沉稳淡定,只管揉了揉打人打的有些累的胳膊,又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然就着牛大道:“走吧,去迎接郎君。”
牛大好奇:“那李村他呢?让他走?”
牛村连头也没回:“爱走不走,随他得,但要是他想要进村,就给我轰出去。”
听了这的村民应了一声,而李村那边已经破口大骂。
但牛村才不理他这套,只觉得舒服畅快得,走路都有劲儿了。
结果就听自家大儿子小声嘟囔道:“不知道牛字倒过来,得是个什么字儿呢?”
牛村:……
而牛大看到自家爹爹变了脸色,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事儿给说出来了,赶忙捂住了屁股。
结果却发觉牛村没有揍他,只是表情复杂了些。
牛大眨眨眼,不由得好奇问道:“爹,你想啥呢?”
牛村脚步不停,嘴里长叹口气:“我想着,以要告诉别人,哪怕娃子惹人生气也不要打了,是要多讲道理。”
牛大心里一喜,脸上也美滋滋儿的,嘴里问道:“这是啥?”
牛村又看了看他,摇摇头道:“若是敲打傻了,以可补救不回来。”
牛大:……
而此时,父子两个已经到了村口。
在村子前的土路上,已经有数驾马车停靠,有不少骑着马的人,看穿着打扮知道是衙门里的,只是不知道是差官是侍卫。
可论如何都表明了这会儿车里坐着的人格外尊贵。
而在这时,岳允已经扶着护卫的手,踩着矮凳下了马车。
牛村急忙迎上去,行了一礼,恭声道:“见过郎君,不知小郎君此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岳允年纪小,个子也不高,于是就直接站在了矮凳上,着牛村道:“不是我,是另有人寻你。”说着,岳允就回头朝着另几架马车看,似乎在等人下来。
而牛村想问问又有谁来,结果没开口,他的眼角余光就瞧见李村也一瘸一拐的过来了。
他的身上有些脏污,但最显眼的是脸颊上的一道红痕,看形状就和牛村的拐棍儿不谋而合。
牛大有些紧张,低声道:“他是不是来找小郎君告状的?”
牛村表情淡定:“他想告就去告,我怕他不成?”
牛大闻言,不由得面露惊叹:“爹你真是……”
结果没说完,就看到牛村手一松,脚一踢,把拐棍儿给踹到了路边挖的水沟里。
牛大声音顿了顿,是接着道:“爹你真是厉害啊。”
这消灭证据的速度,真的是一痕迹都没有呢!
而那边的李村也确实是想要来告状的,起码要告他一个殴打之罪!
可是没近前,就瞧见曹主簿从另一驾马车上下来了。
这让李村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旁扶着他的村民以他是身上疼,走不动,想要拖着他往前行。
结果就被李村拽回:“去不得!”
村民不解:“啥呀?”
李村眉头紧皱:“那是郡内主簿,听人讲说,他这些子一直和姓牛的呆在一处,只怕等会儿也会偏向那人说的。”
村民有些着急:“那您总不被他白白打了啊。”
李村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不妨事,等等,我等小郎君落单的时候过去。”
而牛村已经没空去看他了。
如今瞧见了曹主簿,牛家父子都两眼冒光。
因他清楚地记得,曹主簿离开之前说得清清楚楚,他是要去找仙人寻求多多耕种的法门的。
如今想必是有所收获了。
于是,牛村也不装老迈驼背了,直接直起腰杆儿,中气十足道:“阿大,快去让人小郎君和主簿大人备下好茶好饭,快!”
可是曹主簿却是开口道:“这些不急,我是先忙事。”
牛村微愣:“什么事?”
结果音刚落,瞧见又有人从马车上下来。
一个接一个,目测有二十几个,每个都是奇装异服,从头到脚都和周围的人透着不一样。
特别是头发,有长有短,造型各异,着实稀奇得。
李村身边的村民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什么人?莫不是北边的蛮人又来了?”
这让李村眉头微皱:“我看过蛮人的画像,不长这样啊……”
相比较于他的一脸懵逼,牛村却是眼睛发亮。
旁人不认得,他可认得!
这是仙人!
他的打扮,和宣传画有小册子里面的是相似!
而且论是岳允是曹主簿都他客气有礼,更加让牛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直接上前,毫不犹豫的就想要行大礼:“拜见仙人,仙人救命之恩,我等永世不忘!”
而就站在一旁的曹主簿记得刚刚楚老师所说,赶忙上前想要扶他:“仙人不喜人跪……”
结果手抓住了牛村,却没有阻止住人家的动作。
被牛村带了个趔趄,差也趴在了地上,是牛村意识到不,反手扶了他,才让曹主簿稳住身形。
曹主簿实在没想到这位老迈的村有如此大的力气,脸上的惊讶根本掩饰不住。
岳允则是默默地左瞧瞧,右看看,眼睛在村满脸皱纹上滑过,最终定格在曹主簿那里,岳小郎君真诚道:“村老迈,你也扛不住,想来以曹主簿是多养养,你这身子是虚了些。”
曹主簿有些羞赧,但是拱手接受了这个建议。
而跟着李村来的村民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老迈?
他老迈个鬼!刚刚都把拐棍儿抡出花儿了!
太过分了!
于是他就想让自家村上去揭穿那个老家伙的真面目,结果就发觉李村已经没了刚刚虚弱的模样,甚至都不去给岳允请安,已经一路小跑的跑远了!
村人急忙忙去追,心里万分不解。
却不知李村已经开始头皮发麻。
刚刚说仙人不回来,结果扭头仙人就来了……真是邪了门了!
不会真的有天打雷劈吧?
李村背一阵冷汗,跑得更快乐了,并且下定决心——
以下雨天,他肯定不出门了!绝不!
而另一边,牛村根本没把姓李的放在心上。
他满心满眼都是“我看到仙了”!
虽然大礼没拜下去,可是他于仙人的感念是发自内心的。
甚至想着现在就去让人杀猪宰羊,给仙人接风。
可是楚老师却没头,只管道:“我想去种薯的田地里看看,请头前带路。”
牛村刚刚听李村说“请”,只觉得恶心的要yue出来。
可是现在听了仙人这么说,登时诚惶诚恐,赶忙道:“不敢不敢,仙人请随我来。”
快他就前往了种红薯的地方。
一路上都有村民围观,原本村子就不大,加上他过来得时候可是一串儿马车,动静不小,故而这会儿消息已经传遍全村。
得知仙人来了,谁都想要近前看一看,拜一拜,并且述说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可是他同样听闻仙人不喜叩拜大礼,于是向来淳朴老实的村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远远瞧着,然准备回去上柱香,以求仙人收到香火。
琅云的师生则是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者说,即他看到了也不会太在意。
有了这么久的干分经验,琅云里的所有人都习惯了用最高效的方式去执行任务。
这会儿他迅速的开展了工作。
有人取土采样,有人观察地形,有人在旁边拉上了警戒线,避免别人打扰。
因着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详细研究过操作流程,所以这会儿一切都格外井井有条。
一旁围观的村民则是瞧着新鲜,尤其是仙人拿着的那些新奇玩意儿格外好奇。
可他谁也没有开口,只管安静的瞧着。
岳允也没出声,他让人搬来了小桌子和小板凳,直接在不远的地方落座,拿出纸笔开始写着什么。
曹主簿是知道他在仙境求学的,轻声道:“郎君真是刻苦,这会儿也不忘功课。”
结果就听岳允道:“这不是功课。”
曹主簿微愣:“那是什么?”
岳小郎君一本经:“我要把这里的事情都记录下来,整理成文,交给父亲,”声音顿了顿,“也要给仙境送去一份。”
曹主簿的眼中带着不解:“仙人不就在这里?何要专门送回去?”
岳允则是抿了抿嘴角,声音轻轻:“我也想上仙刊啊。”
他在琅云里也待了不短的时候,虽然总是不言不语安安静静,但是该看的该听的一样没少。
学到东西自然是好事,但是谁不想仙界留名?
岳小郎君低头看了看自己写好的东西,脸颊鼓起来:“总觉得欠缺了些。”
曹主簿虽不知仙刊之事,但是主动问道:“缺了什么?”
“事情倒是写周全了,可就是觉得夸仙人夸得不够。”
而岳允也只是说说,没指望曹主簿帮忙。
毕竟郡内谁人不知,这位主簿大人平常除了民生就是钱粮,恨不得把有限的生命都投入到限的工作当中去,从来都不知道“溜须拍马”怎么写,平常着岳郡守也没有什么奉承之言。
简单来说,指望他吹彩虹屁,那是想多了。
但没想到的是,曹主簿蹲下身来,细细瞧了瞧,然坚定道:“我可以给小郎君补上一些词句加以丰富。”
岳允惊讶:“主簿也是会夸耀人的么?”
曹主簿淡淡一笑:“有些事只是不想做,若是想做,也是勉强一试的。”
而等曹主簿给文章润色之,岳允拿过来观瞧,然就被其中的彩虹屁震惊了!
一会儿是“仙人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会儿又是“仙境恩情好似黄河泛滥奔流不息”。
其中夹杂着不少平仄合宜的句子,读上去朗朗上口,从各个角度将琅云帮助种薯的事情夸了个遍。
尤其是那个黄河,要知道,大周可是没有黄河的,曹主簿显然是从诗仙诗句中得到的典故灵感。
吹得到位,吹得文艺,吹得真情实感!
岳允不由得想着,幸好这位主簿大人专注事业,懒得动嘴皮子功夫,若他是个奸佞的,天天着自家郡守爹爹吹一遍,只怕德昌郡都变了天……
而这篇文章快就被护卫送去了琅云。
结果如岳允所期望的,文章登上了校刊。
只不过登刊的理由却不是面那串极具特色的夸赞之语,而是因这是琅云人第一次下山,这篇文作原住民的反馈,自然是个好的题材。
了确保学校里的人都听到,文章被送去了广播站。
等到了傍晚时分,广播站在节目当中诵读了这篇文章。
而此时,裴仲文恰巧就在仙境里。
之前了送自家四弟,同时也是了去江宜郡查看刺史官邸的建造情况,裴仲文去往了江宜郡。
先妥善安排人保护裴季尚前往都城,然就去与段郡守商讨与仙境相处事宜。
如今十数过去,裴仲文才在此前往仙境,准备和仙人加强交流,也方以行事。
毕竟他这个刺史的主要目的可不是到这里来监察江宜郡,而是齐王了仙境才专门设立的,他自然要来得勤些。
至于小弟说馋他这个官位……那他更好好好做事,未来万一小弟真的如愿以偿,自己也给他打好基础。
不得不说,裴家二郎简直是感动齐国好哥哥。
而这会儿裴仲文刚入仙境,准备随着齐国学子一起去文学院看看,要去拜见一下公子筠。
不过他心中记挂着自家小弟,扭头着身边跟着的护卫道:“等下去看看,若是四郎到了都城定然会有飞鸽传书来。”
护卫也知道自家大人一直记挂四郎君,赶忙应下:“属下记下了。”
而这时候,裴仲文就听到了广播里面传来的诵读声。
因之前曾来过,也知道仙境奇之事众多,故而裴二郎并没有露出过于震惊的表情,反倒放缓了步子,细细倾听广播里面的配乐朗诵。
音乐动听,用的应该是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乐器。
文章也不错,用词简练,平仄得宜,虽然面仙境的夸赞有些……直白,可是胜在真诚,又引经据典,也是好的。
但真的让裴仲文顿住步子的,却是最的署名。
“感谢这篇文章的作者,岳允,曹晏,也欢迎众位踊跃投稿,下次‘佳文有约’我见。”
而在一阵悠扬的结束乐曲中,裴仲文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曹晏是谁,他并不清楚。
可是岳允之名却是听说过的。
这位是头一个治好伤寒,是岳郡守的爱子,裴二郎早就有所耳闻。
结果这个人写的东西居然被仙人诵读?
岂不是说所有仙人都听到?
天爷啊,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饶是沉稳淡定如裴仲文,此刻也不由得开口道:“周国人如今竟也匹配得上仙境之声了吗?”
结果此一出,一旁跟随的齐国学子都看了过来。
其中领头的是之前头一个去找官要防晒霜的齐人孙柏。
他在这些被仔细甄选的学子精英中也算得上是顶尖的几个之一了,善诗文,学习刻苦,之前也与裴季尚走得近。
故而知道裴家四郎是给家中寄过不少信件的。
这让孙柏觉得,裴季尚一定把登上仙刊和上过广播的事情着家里人说过。
却没想到,如今的裴二郎竟然好似一所知。
于是孙柏惊讶道:“裴大人不知吗?这是广播,只要登上仙刊,都有可被诵读的。”
裴仲文会给他的就是一个略显迷茫的眼。
而事实上,裴季尚确实没有太提过这些。
他来说,登上仙刊确实是喜事一桩,但是经过了在文学院以及军训的锻炼,裴四郎君已经不是那个了一门心思了仙境留名而闭门造车的初级阶段了。
经过学习,有仙人的拨,他顿悟了,他升华了!
与其计较自己的那些得失,倒不如把精力投入到真有用的地方去!
于是,裴季尚转变了思想,也更加刻苦努力。
他将登上仙刊的文章寄回家,并不是了炫耀,而是了让家里人知道,他在仙界学到许多,这些是他的学习成果,以都大有裨益。
出发不同,侧重也就不同。
这就导致书信之中并没有提到仙刊广播之类的事情,只有商贸之事的研究。
结果裴家二老看到,就以自家小儿子要去当商人满处跑了,这才让裴二郎务必把他带回去。
如今裴四郎都快到都城了,一直忙碌的裴二郎不清楚仙刊之事呢。
虽然这些没有明说,可是孙柏是个机灵通透的,光从裴仲文的表情上就知道,那个长的俊俏却格外倔强的裴小四根本没和家里人说清楚。
孙柏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这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他居然憋得住!
裴家四郎以肯定是个干大事儿的!
于是孙柏就想要给裴仲文科普一下这些是什么,但未开口,就顿住了头。
几个学子视一眼,都从方眼中看出了犹豫。
他其实才是仙刊的常驻,现在完全可以炫耀。
偏偏上刊次数最多的是裴四郎。
人家都没有大肆张扬,若是他现在得意洋洋的说起此事,不就显得他境界太低?
但是齐国学子可不想一直憋着。
毕竟是这样荣光的事情,总藏着掖着也不合适。
于是孙柏眼睛一转,然就变换了表情。
眼角写着风淡,眉梢满是云清。
开口是淡然平静:“那岳郎君上广播没什么稀奇的,今天是我等碰巧没有新文产出,这才让他得了个机会罢了。”
这说得轻飘飘的,可是孙柏的小眼儿却一直没停。
其他几个学子与他相处多了,立刻明白了这人的想法。
于是他立刻拿出了同款表情,当着裴仲文的面闲谈起来。
“我那篇文章明可收尾,到时候我可以登仙刊。”
“若说文章,我大齐何时输给过大周?”
“然也。”
“别说两次,区区不才,上过五次,也不觉得有什么稀罕。”
“莫要得意,过两,我也有五次了。”
放在平常,裴大人定然听出这些年轻人的明争暗秀。
可这会儿他满头迷雾,顾不上许多,直接问道:“什么仙刊?什么广播?”
见他终于上道,孙柏立刻抓住机会,给裴大人解释一番。
有人拿出了一份给他:“这是我之前誊抄的仙刊,上面就有我的文章,只不过这不是原版真迹,底稿都会留在仙境保存,不给外人的。”
裴仲文愣愣的接过来,然就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
根本不用多说,他自己就想清楚其中的好处。
广播只是入了耳朵,总会忘记的,风过了痕。
可是这仙刊却是白纸黑字落到了实处!
而且底稿会在仙境保存,这岂不是说,上去的,都是仙史留名??!
竟……竟有这样的好东西!
孙柏似乎觉得自己的秀的不到位,只管接着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区区不才,也上过五次。”
这时候有人说:“我六次。”
又有人道:“是裴四郎厉害些,足足八次,实乃吾辈楷模。”
裴仲文没缓过来,就又被自家小弟的优秀给锤得的。
他都有些控制不住音量:“八次?!”
孙柏头,补充道:“我加起来,得有三十几篇文章留于仙境吧。”
裴仲文:!!!
没想到,我大齐学子竟是如此优秀!
天佑大齐,天佑大齐啊!
他努力的平复心情,深呼吸,又深呼吸,却是控制不住的心跳过速,指尖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裴仲文才转过头,着护卫低声道:“你等下就拿纸笔……不,现在就去取纸笔来。”
护卫以他想问的是裴四郎归家之事,赶忙道:“大人,郎君那边没有消息,现在催促是不是急了些?”
裴仲文缓缓摇头,声音都有些哑:“是另一件事,大事,你去多取些鸽子来,尽快!”
他要把这里的事情都告诉家里人,并且让他知道,他的小四郎到底做了件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而另一边,裴家二老在翘首以盼自家四郎的回归。
自从收到了裴仲文的传书,知道裴季尚要返家的时候,两人就总是往外头瞧,天天等着小儿子回家。
这天一大早,裴父裴母刚吃过饭,茶没端上来呢,裴父就皱眉道:“这都十多天了,怎么没回?莫不是又在路上贪玩了吗?等着瞧,我定然要好好训他,让他涨涨记性!”
裴母护着幼子,闻言道:“你没有根据就莫要浑说,二郎都传信儿回来了,说尚儿一心向学,又想要考科举,定然是上进了的,如何会贪玩晚归呢。”
裴父气哼哼道:“谁知道是真是假?你也是,跟着那三个小子一起宠老四,把他宠的法天了!”
裴母却不争辩,只是瞥他一眼,慢悠悠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些天连觉都睡不好,说梦都是念叨着尚儿的。”
裴父被娘子破心思,不由得错开眼,梗着脖子道:“我没有。”
裴母也不理他,只管道:“论如何,等四郎回来了,你莫要在同他生气,有好好说,那孩子身子弱,可经不起你吓唬。”
提到这个,裴父的眉头皱得更紧:“只怕他不听我,要去经商。”想到裴母的娘家,裴父专门跟了一句,“也不是经商不好,只是他自小就体弱,行商辛苦,我实在是舍不得。”
裴母笑了笑:“让他做高兴事好,如今不是想要科考了吗?遂了他的意是。”
裴父小声嘀咕:“宠宠宠,什么都依着他可怎么得了。”
裴母慢悠悠道:“当初我不就是依着你,豁出去荣华不要,这才嫁给你个穷秀才么。”
听了这,裴父立刻眉头疏解,嘴角也有了笑,却要努力憋着,裴母都替他辛苦。
但最终也只是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指尖,低声嘟囔:“没脸没皮。”
裴父也不控制,笑眯了眼,只当这是夸他的。
而就在这时,有人进来通报说收到了裴二郎的飞鸽传书。
裴父立刻站起来:“拿来给我瞧瞧。”
随有人取了十好几个小筒来。
这有些不同寻常。
这些筒子都是绑在鸽腿上的,平常了防备鸽子会在路上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法抵达目的地,所以会放飞三到五只。
可是这次一口气来了十几个着实新奇。
裴父一个个拆开,发觉其中除去了重复的,其他的都编了号。
他按着号码顺序连接起来,然细细观瞧。
而裴母在宅之中说一不二,可是朝政之事从不询问,因着裴父和裴二郎都是做官的人,他之间的通信也有可牵扯国事,故而裴母没有凑过去看,也没有多问,只管端茶来喝。
可茶没入口,她发觉自家夫君僵住了。
然就是往一倒,直挺挺的坐在了椅子上!
这般举动把裴母吓了一跳。
她赶忙丢了茶盏,也不管摔没摔碎,只管起身,快步走到了裴父身前,伸手帮他拍胸口顺气,嘴里连声道:“可是二郎那边出了什么大事儿?莫要着急,夫君想进宫的,我这就去给你备官服。”
结果裴父只是摆摆手,示意不用,可他的眼睛依然是直直的,不知道在因什么出。
瞧他这般,裴母的眉尖终于也蹙了起来,扭头就想让人去请郎中。
偏在这时,又有人进来禀报:“大人,守在城门口的人说,四郎君的马车已经入了城,就快到了!”
裴母闻言,虽然忧心裴父,但是有些喜色。
要回头同夫君说,结果看见裴父“腾”的站起身来,然大步流星的朝着外面走去。
而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裴母一跳。
莫不是二郎传回来的消息不好?
又或者是这人觉得尚儿耽搁了回程,要去训斥他?
裴母生怕父子俩闹起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等她好不容易赶上裴父的时候,已经到了宅院的大门前。
好巧不巧,裴季尚刚刚下了马车,往门里走呢。
虽说一路上都有人好生照料,裴四郎君的体魄也康健不少,可到底十多天的舟车劳顿,难免有些倦怠。
而所有的疲倦都在上裴父面表情的脸时被一扫而空。
算起来,裴四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爹着他念念叨叨。
顾着他身子弱,故而自小就没挨过手板,也没跪过祠堂,但裴父的育可一直没少,常常是连说俩时辰不带停的,算得上是精攻击,杀伤力翻倍。
现在又瞧见了裴父这副模样,裴季尚不由得一哆嗦。
心想着,他都说要考科举了,不当商人,怎么要来收拾他呢?
等看到裴母他眼色,这是母子之间的暗号,意味着裴父准备训他了。
于是裴季尚立刻想要跑过去,找自家娘亲帮忙。
没想到被裴父一把抓住。
裴四郎面上一苦,想着完了完了,这次怕是两个时辰都说不完了。
却没想到,裴父拽着他,上下端详了好一阵,突然就笑起来。
先是微笑,然大笑,最笑出了声,都看到槽牙了。
裴季尚愣在当场,而小心翼翼的抓住了自家爹爹的胳膊,斟酌片刻道:“爹,你想念叨我就念吧,别气到自己啊……”
裴父却是看着他,止不住的笑,而嘴里感慨一般的朗声道:“我就知道,我儿定光耀门楣!”
裴季尚惊讶:“爹爹你不是要训我?”
裴父回想着裴仲文信中的有关于仙界留名的事情,越想越欢喜,着裴季尚笑眯了眼睛:“谁说要训你的?”
裴母睨他,想着可不就是你?
而就听裴父一本经道:“我儿这般优秀,有哪个不长眼的要训你,父第一个不放过他!”
裴母:……
嗯,自家夫君这耻的样子,果然和年轻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