萎靡了几天,穆蓉也恢复了正常,心情正好,接到红莲的传信,哈哈大笑了好一阵,真是拍案叫绝。
“公主,什么事这么高兴的?”
已经是腊月十六了,陶六那张胖脸连日赶路都瘦了好大一圈了,廖长志领了他进来,便听到穆蓉笑哈哈的声音,很是怪异地问道。
“陶六来了,过来坐!”
心情好,穆蓉示意两人坐下说话,笑着解释道:“刚才收到郡府的折子,说是郡府把所有工役都遣散了,因为郡府账上没银子给他们发例事,这还有上下总计二十二个县的联名,说是朝廷历年积欠银两总计二百多万,已经有大批官员揭不开锅了,让我给想想办法!”
廖长志笑了,这是问公主要银子来了,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别的不说,安远可就在旁边呢,难道他们不知道石炭一物有多少盈润?
“公主,这个冤大头您可不能当啊!”
陶六也是笑盈盈地说道:“这些人,上上下下勾结一起,还不知道瞒报了多少田赋丁赋,现在不过是找个借口给公主施压而已!”
穆蓉把手里的折子扔了,问陶六:“京都现在都有什么动静没有?朝廷怎么没派人跟你一起来?”
陶六忙道:“公主,小的接了信就立刻动身了,并不知道朝廷的事!京都这一向也太平,姜大相长子娶了柳大人的独女,顾家和秦家联姻了,李大人的女儿嫁给了郑大相家的二子,其余各有婚配的!朝廷里御史台的田中郎告老还乡了,顾修之和一个花魁私定终身被顾家赶出府了!”
零零碎碎说了好些大大小小的事,顾修之果然还是走上了前世的老路。
穆蓉问道:“王晋之呢?”
陶六说:“小的离京的时候,王大人刚从青州新矿回京,据说五处新矿进度很好,能按期交付,朝廷里有提议说单列一部,专门督管各地矿藏开采收益,户部和工部都不同意,现在还在打嘴仗,各执一词!”
穆蓉笑笑,说起了正事:“叫你过来,一是廖公子跟着我到了封地上,跟朝廷洽谈借贷款项已经不是那么方便了,有几样事我要交代给你。现在不管是幽州票号还是公主府的私库,现银都是充足的,白放着也是可惜了,我想做几件事,现在朝廷也没有派人过来,你先记着,等朝廷派人来,再跟他们谈吧。第二,就是我打算明岁在公主府增设一个商部,专门规范北地三郡走商开设店铺交易事宜,商事廖公子不过一知半解,此事还要交给你才行,你看着怎么列个条陈出来吧!”
两件大事砸下来,陶六有点晕,这喜悦来的太快他没有防备。后一件还好,就是让他列个商制,第一件确实让他来跟朝中大佬谈判?他一个商贾之人,见了九品城门吏都要低头讨好,现在却能和朝中大佬平起平坐,谈笑风生?
“公主!”
陶六站起来,激动地噗通跪倒在地,砰砰地直磕头,满肚子感激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当初把安平钱庄拱手让给公主,得到的却仅是个管事,不是没有后悔过,却硬生生地坚持下来了,如今总算物超所值,他赌对了!
“起来吧!”
穆蓉笑道:“以后用你的时候还多呢,你可不能藏私,这商部对我很重要的!”
陶六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眼角,笑道:“公主的事对小的来说都是重要的!”
穆蓉让丫鬟给重新上了茶,说起她的要求:“我大顺对商业一直持鼓励支持的态度,从未有商税一说,如今我在封地,忽然取消了田赋及各种丁口赋,郡府县府总不能全靠公主府补贴,倒不是没有这份财力,主要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
陶六点着头,廖长志默默坐在一旁旁听。
穆蓉冲廖长志一笑,继续对陶六说道:“取消田赋,主要是因为本地被几大世家把控,收上来的不过都是普通百姓的辛苦银子,每年不过十几万两银子,免了这一部分,也是破局之法!不把田地从世家掌控中脱离出来,我就没办法做更多的事,更别说造福万民!可商税不一样!陶六你多年经商,应当心中有数,幽州票号收到的将近六千多存银,大部分来源于何人,你我心知肚明。耕读传家的世族多年积蓄能占多少?功勋战功之家又占多少?这两者占比不超过二成,七成出自商贾之家,朝廷历年来不过勉力维持,百姓多年贫困,不过勉强果腹而已,可商贾如此之富,手里握有的财富几可比肩朝廷,长此以往,财富全部集中在商人手里,他们能不生事?”
陶六渐渐听住了,如果没有幽州票号年初的大变,谁又能知道民间竟然藏富如斯呢?商人重利,贪婪成性,纵然他本来就是商人出身,也无法回避商人的这一特性,财富多了,人就会生出不该有的贪念,比如权利,比如身份,这些不都是商人苦苦追求的吗?
而财富和权利一旦掌握在同一群人手中,这世道必将大变啊!
廖长志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听着。
穆蓉接着继续说道:“看起来全国每年田赋收入能达六七千万,可这些收入可不是盈润啊!为了保证这么多的田赋收入,朝廷需要占用大批工役疏通河道,驻防堤坝,灌溉农田,需要大笔的银子用来养牛训马,制作农器,筛选中粮。每年在此项上的投入超过两千万!总体来说,朝廷每年能够用作他用的银子不超过四千万!这些银两,分散到十三州,晋州每年只有七十万两分拨银子!朝廷官员俸禄从建康初年至今,已经快十年没有变动过了!”
廖长志问道:“所以,公主才另辟蹊径,在封地试行取消田赋,征收商税?”
穆蓉点点头,笑道:“反正我也不缺那几个田赋银子,先试试看!根据这些天下面报上来的结果,北地三郡光走商的商队足足上百支,这些商队西去南下,每年带回来大笔财富,就算一家一年收一千两的商证可好?这就是整十万两银子,不必田赋的差多少吧?”
陶六点点头,这样算起来,公主说的是对的。可是,陶六皱着眉头说道:“走商的如果不从项城过呢?”
穆蓉和廖长志对视一眼,廖长志笑道:“六爷,你没看过舆图吗?为何多年来只有晋州走商最多?你看看舆图就知道了,顺着大河南下,晋州商队可直达冀州,往东可到允州青州,往南就是京都,在往南就是湖州扬州金陵一带。沿河西去,就是广袤的凉州草场,往北往西可都是牧民为多,这些人生活所需,无不靠晋州商队,不从项城过,难道他准备翻山越岭不成?”
陶六失笑,是他想浅了。
穆蓉笑着说:“我需要你做的,便是编制出这样一份法度,走商开店,贸易往来如何征税,让廖长志给你打下手,商部应该下辖几司,各有其责,如此等等,就全部拜托给陶掌柜了!”
陶六忙道:“不敢,公主但有吩咐,小的在所不辞!”
穆蓉点点头,一时无话,廖长志问起那本折子,说道:“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穆蓉笑笑说:“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