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蓉再看红莲的回信,她和血影到了永昌,见到了大将军,把穆蓉的信送到了,东西给了,该交代的话也交代了,大将军问她何时启程去封地,来年准备一场大战,让她做好接收战俘的准备。
廖长志面色阴沉地来找穆蓉。
“公主,你看看吧!”
一见面就丢了一本小册子给穆蓉。
“是新矿的事有什么变化吗?”
穆蓉一边打开来看,一边问道。
廖长志这是刚从青州新矿巡视回来,脸色这么不好,很明显除了新矿的事也没有其他事了。
廖长志神色严峻地点点头,一抬下颚,强忍着怒气说:“你先看看!”
穆蓉低下头来一目十行看完,面色倒是一如平常。
“此事证据确凿,乃工部清估司主司曹灿和户部度支司主司叶泽联手做下的。”
廖长志面色铁青地说:“每处新矿征调民夫超过十万,工部定下的工饷是每月每人一两二钱,户部每月按人头数下发,可是陶掌柜的人告诉我,新矿的民夫只有十之一二才能领到足额的工饷,其余的人全部都以工役相抵,可户部是按足额发放的,这一笔每月十万两的银子去哪了?”
廖长志毕竟是个根本没有接触过官场的孩子,对这些蝇营狗苟,上下勾连,贪污腐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十万两银,一个月,母亲开建了五处新矿,这两个月的时间就是上百万两银,也怪不得他要震怒了。
穆蓉却不以为意,如果开建新矿一事没有出任何篓子,她才要觉得奇怪呢。
“民夫的情绪如何?有闹事的吗?”
“这倒没有听说!”
“高炉出生铁了吗?”
“青州开工最晚,还没出,其余四处都已经出了!”
廖长志看穆蓉一脸的云淡风轻,急了:“公主,此事你不会不管吧?”
穆蓉淡淡地说:“我确实不想管!”
廖长志急道:“不管怎么行呢?朝廷俸禄养的这些官员,胃口也太大了吧?这是上百万两啊,知道官场不会那么清白,可万万没想到是这么黑暗!照此下去,一千万两银能有多少用到正道上?恐怕再追加一千万都不够!”
穆蓉沉默,她不知道该怎么给廖长志说。
廖长志越说越气愤,根本坐不住,在穆蓉面前来来回回走动,挥着手,气红了脸吼道:“真没想到,那些冠冕堂皇,表面看起来正气凛然的朝廷官员竟然枉顾民生,贪腐无度!以法度理应凌迟,都抓起来...”
穆蓉出声打断了他:“都抓起来,然后呢?”
廖长志一噎,瞪着眼睛说道:“依法处置,该杀杀,该关关,流放徒刑自有法度!”
穆蓉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
廖长志一片茫然,说了几个然后,都想不出来然后会如何。穆蓉轻笑一声,帮他说了下去:“然后整个新矿一事不得不搁置,五十万民夫群情激奋,民意沸腾,朝廷不得不分出人手调查此事,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新矿肯定就停工了!别说年底之前了,到明年二月之前能有个处置结果就算好的了!就算事实俱在,处置了贪腐成风的官员,那又怎么样呢?等重新找到了接手的人,明年春耕是赶不上了,那就又耽误了一年!”
穆蓉看着廖长志已经呆滞的脸,轻声问道:“我们之所以一次性把一千万全部解给户部,为的可不是他们不能按时完工,不得不把新矿交给我们处置,而是为了不耽误明年春耕。户部年初的时候曾经试行过深耕之法,如今看来初步见成效,明年必定大力推广此事,可没有新式农具,怎么深耕?靠人力去挖吗?”
廖长志陡然间泄了气力,疲倦至极地坐在太师椅上,一脸的茫然无助。
穆蓉心生不忍,扭过头去不去看他,嘴里却继续说着更为残忍的实话:“其实,根据我当初的推算,开五处新矿,八百万现银足够用了,那两百万就是给他们上下打点中饱私囊的,没有一点好处,谁会那么拼命给你做事?朝廷官员俸禄是一定的,在京都和在地方,没有什么区别,袖手坐在大堂上做个官老爷和挽起裤管亲自下田过问农桑也没什么区别。大比的结果你不是也看到了吗?真正决定升迁的,是政绩吗?”
此事两人正坐在书房里,穆蓉靠坐在大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廖长志则坐在正中靠南的椅子上,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屋内点了火盆,暖洋洋的,四处燃起了宫灯,灯罩全都是最近流行的透明度特别高的琉璃,看起来比外面还要亮堂。可无论是廖长志还是穆蓉,内心里的阴影看起来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
廖长志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父皇治下的百姓,真的就像这两天各地上的祝寿折子说的海河宴清,四海升平。饶是他已经一再降低了对朝臣的期望,还是被这官场似乎没有原则和底线的黑暗给吓了一跳。世家把持朝政,牢牢占据了官场十之八九的官位,寒门出身寥寥无几。王晋之不过是青州一州判,因何能和朝中各大佬坐下来谈判入部,而韩立军主政青州十年却连上座的资格都没有?历次大比调整来调整去,为何三品以上都是这些人家,鲜有例外?不过是一场场的交易妥协,不过是一次次的博弈对决而已。无论是谁上谁下,都是世家,便宜不了旁人。没看韩立军在吏部根本一点发言权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