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远又歇了三天,才去当值,将收集的信息详细整理好,交给上峰,他的差事也算了了。
十月二十五日,外出巡检三个月的李大人回到京都,陛见了整整两个时辰,回府之后闭门不出。
二十六日,大理寺金吾卫全体出动,按名索骥,常盈仓一事涉案人员全部下狱。
二十九日,大朝会前的最后一次廷议,主要是通报常盈仓的审问结果。
“冀州常盈仓五处,只有一处账实相符,四处全部不相符,账实相差甚远,总计缺额达二十四万担!晋州两处常盈仓,因临近幽州,需常备粮草,账实相差不大,缺额只有三万担!允州临近京都,天子脚下,两处常盈仓仍然有五万缺额。经臣查实,新粮未入库便已经转卖他处,如有检查,便向当地大族借粮以充粮库!”
朱曦脸色铁青,一众大臣面色凝重。常盈仓是作为朝廷备用粮库,以准备应对突发事件的,比如广安洪灾,总计调用的粮食超过十万担,正好是一个常盈仓的储量。幸好此事有穆蓉兜着,否则,如果调用冀州常盈仓的粮食,四个常盈仓才能凑齐。
定额四十万担的常盈仓,竟然只有十六担的实粮!其他的粮食去哪了?
朱曦强忍着怒气,冷冰冰地说道:“继续说下去!”
李佐之心知自己是揽了个苦差事,这一份名单递上去,以后自己在朝中可绝对是孤家寡人了。
硬着头皮也要把事情办完,李大人缓缓打开手中的名册,沉声禀道:“经臣暗查得知,冀州粮道转运使杨本珉,副使贵朔,乃主使之人,允州、晋州等地,俱有人涉案,仓吏、属正及仓储司大夫员外郎郎中等总计十七人涉案。”
朱曦怒道极点,反而面无表情了。
“大理寺丞,审问结果如何?”
程大人看了一眼姜相,姜相恍若未闻,再看看郑相,一脸的平静无波,似乎正在大理寺监牢的郎中范炎不是他妻舅一样。
大理寺丞杨之慧战战栗栗地站出来回禀道:“回禀陛下,大理寺经过暗查明审,其中,十三人与此事有关,四人确实无辜,粮道转运使杨本珉,副使贵朔,俱已认罪!”
说着,递上厚厚的一本认罪折子。
朱曦竟然在笑,众大臣面面相觑,难道皇上被刺激的失心疯了?
朱曦并没有失心疯,他只是没想到,看着表面光鲜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所谓朝廷栋梁,都是一群硕鼠!
“议一议吧,三位相公主持,先议个章程出来!”
朱曦随手翻翻那一摞认罪折子,淡淡地说:“看看如何处置朕的这些好臣子!”
叶相看看郑相,又看看姜相,都是不打算说话的人,心下叹息,户部是他分管的,又不能不表态啊。
“陛下,臣以为,常盈仓为朝廷紧急后备仓储用粮,以备突发事件,是最后一道屏障了,可就是这最后一道屏障,偏偏出了问题,臣惭愧,对此事一无所知,臣以为,这些人枉为人臣,需重罚,以儆效尤!”
叶相的一番话掷地有声,在大殿内回荡,震的一群大臣浑身颤抖。郑相板着脸出列,沉声说道:“臣附议!”
李大人心里惊涛骇浪般地震惊,仓储司员外郎范炎之可是郑相的妻舅啊,这是要大义灭亲吗?
姜相公附议!
程大人事不关己,也附议!
工部郑大人自然不必多说,郑相都附议了,他跟着瞎掺和什么?
证据确凿,事态严重,在座的都是人精,谁还不知道何为大势已去吗?
朱曦疲倦至极,长叹一口气,说道:“朕累了,政事堂会同大理寺和户部商议出一个处置办法报给朕吧!”
朱曦转身回了南书房,吩咐王福:“去召宁王!”
宁王来的时候,廷议已经结束了,众大臣惴惴不安地去南书房回禀廷议结果。
宁王进来了,朱曦等宁王入了座,内侍上了茶,便苦笑着说:“朕找王叔来,是想诉诉苦啊!”
宁王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不过窥视朝政可是不小的罪名,他便佯装不知笑着问道:“是何事让陛下如此烦忧啊!臣愚钝,只能听听皇上的牢骚,出主意这事臣可不敢啊!”
朱曦笑着说:“王叔啊,你就别取笑朕了!”
说着,把常盈仓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朱曦欲哭无泪地说:“王叔,你说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很不称职啊!难道官员的俸禄朕有扣发吗?难道是朕不配做这个皇帝吗?”
宁王忙道:“陛下此言过矣!陛下登基数载,我朝可是承平了数载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大辽和西奴常年犯边未曾踏足中原一步,这些都是陛下之功啊!”
朱曦摇摇头,长叹着说:“朕想想都后怕,如果不是蓉儿恰好就在广安,那几十万灾民可是衣食无着啊,蓉儿真是朕的福星啊!”
宁王感叹道:“陛下有个好外甥女,也是陛下洪福齐天!”
朱曦一脸愧色地说:“蓉儿有功社稷,助朕良多,献石炭,救灾民,朕亏欠蓉儿,怕是还不完了!”
宁王心头一动,抬眼看看陛下,朱曦扶额叹息,仿佛真的不知道如何封赏蓉儿为好,再看看众位立柱似地站在下首的一众大臣,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