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柳氏祖宅,遭受了连番打击的柳老爷子一早这些日子的颓唐,拍案而起,对跪在身前的三个老大不小的儿子说:“寄秋说的对,柳家已经至此,无路可退!搏一把,为柳家子孙计,也要低头认错!既然技不如人,也没有什么可拉不下来脸的,我决定按照寄秋说的来办,你们都给我记住,跟一族的荣光相比,个人那张脸就不叫个事!去吧,老二,把然儿叫下山来,他已经是半个皇家的人,去的那个又是她祖母,守个百日就足够了,再守就不给皇家面子了,你不给皇家面子,皇家就能不给你活路!这就是赤裸裸的教训!老大,老三,你们俩一起,把家里所有能动员的船只全部动员起来,就地装粮草收旧衣,有多少装多少,连夜起程!”
家中的定海神针可不是说着玩的,三个儿子对父亲这番话好不反驳,立刻执行,父亲英武一生,什么时候错过?都是子孙不肖,让老人家跟着担惊受怕,现在退休老干部亲自出手定了计策,当不会有错。
廖长志进了书房,火急火燎地要去找茶喝,看见王寄秋一个人坐在小桌子跟前,对这一盘棋发呆,便问道:“郡主呢?”
王寄秋抬起手往后面一指,廖长志看了看,没人啊。忍不了了,自己先去寻了茶壶,找到惯用的杯子,倒一杯茶,一饮而尽,温度正好!廖长志啧啧称奇,这丫鬟都是怎么训的!
解了渴,廖长志施施然地坐在王寄秋的对面,瞅瞅棋盘,很简单的一局啊,廖长志问道:“哎,人呢?”
王寄秋又抬手往后面一指,廖长志这爆脾气,现在这是越发没大没小了,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我问你郡主呢!”
王寄秋抬眼看他,然后往后面一指,这个时候郡主的声音从书架后面传出来:“表兄,我在找书呢!”
廖长志仔细一看,果然,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到穆蓉正踩着木梯在上面翻找。
廖长志笑着说:“郡主,我最近在研究一个问题!”
穆蓉的声音透过书架传了出来:“研究什么问题?”
廖长志嘿嘿一笑,说:“我发现这所有的聪明人,有名气的大家,都有怪癖!”
“你又胡乱看些杂书了是不是?跟你说绿柳轩的书看看就好,不可全信,全信书等于无书!”
廖长志说:“话不能这么说,正史所记不过都是官方的,有时候会春秋笔法过重,事实就歪了,要参考野史来看,甚至有时候野史才是真相呢!”
“你的歪理就是多!”
那边,穆蓉从木梯上下来,又推着木梯往里面去了。
“郡主,你这也算怪癖啊!”
“什么?”
廖长志加大了音量,喊道:“我说你这也算怪癖!”
“什么也算怪癖?”
廖长志说:“放着一堆丫鬟不用,非要亲自找书,这就是一种怪癖!”
穆蓉没声了,过了好一会才有声音传出来:“我看嘴欠,就是你的怪癖!”
廖长志哈哈大笑着说:“我的怪癖多了,不包括嘴欠!”
脚步声响起,穆蓉终于从书架后面转了出来,手里捧着两本书,白了廖长志一眼,然后把书递给王寄秋。
王寄秋接过来,低头翻看着。
廖长志指指他,悄声问:“他怎么了?”
穆蓉笑着说:“连输十局,最后一局非不认输,反而说我弄错了!这不,我就去找了棋谱来,两本都记载了,我是对的!”
廖长志同情地看了看王寄秋,说道:“郡主,你也该给别人留一条活路!”
穆蓉也不理他,转身寻了杯子倒茶喝。
廖长志跟过去,趴在穆蓉的书案上,嘴巴一努,悄声说:“你知道他的怪癖是什么吗?”
穆蓉笑笑说:“你还真的每个人都研究了吗?”
廖长志说:“你不觉得研究人是最有意思的吗?”
穆蓉摇头说:“我不觉得,每个人想法不同,性格各异,有些人就是怎么都不肯放弃,守着所谓的匹夫不可夺志,宁愿一损俱损!要研究人,你这一生恐怕都没有什么长进了,因为你研究的东西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那又有什么用?”
廖长志反而有不同意见,他说:“人有趣的地方便在于这千人千面,如果人跟活物一样,是鸡就会下蛋,会打鸣,是鸟就会吃虫,不挑食,那还有什么意思?”
穆蓉想了想,哑然失笑,这倒是真的。
“那你说,他的怪癖是什么?”
廖长志悄声说:“他的怪癖就是不喜人近身!有洁癖,连值夜的丫鬟都不准睡在内室!每天都是自己梳头穿衣的!”
穆蓉一愣,转头看看低着头翻书的王寄秋,忽然想起了薛掌柜递过来的沾着汗渍的礼单,那接礼单的不是王寄秋吗?
廖长志说:“郡主,今日画舫启航,很是热闹,你怎么不去看?”
“我怕挨骂!”
廖长志笑得贼兮兮地说:“我看呐,你这顿骂是少不了的!”
穆蓉也很无奈:“那怎么办呢,只好挨着了!”
廖长志悄悄问道:“郡主,你跟我说说,那后面十来艘船装的是什么?”
穆蓉白眼飞他,现在越来越熟,就什么都敢问了。
“不该问的别问!”
廖长志还很委屈:“我怎么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你可以问问今晚吃什么,问问我们十五能不能出去看花灯,问问幽定王府什么日子开春宴,问问国公府的聘礼都准备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