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点点头带着众人离去了。这一番走动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非印身体刚好，李瑶身子又重，两人都有些受不了。一行人就在最近的一处厢房歇下了。丫鬟们给主子上茶的上茶，跪下捶腿的捶腿，茹茹在旁立着，偷看对面的乌楚，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半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 四福晋道：“内宅大概就是这样了。琅格格，若还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去问碧玺，哦，对了，还有，你那里能用的人少，我会给你拨人去。” 茹茹谢过后家主母又赏她一对镯子五两银子，李瑶也赏了她两身衣物三两银子。茹茹再次谢过。末了福晋看了眼乌楚道：“我也走乏了，你带茹茹再四下去看看。”乌楚应了，茹茹心里一阵欣喜！终于能跟好友叙叙旧了。见二女带着丫鬟婆子出了门，李瑶便也要告退，非印却道：“你留下。我有话要说。” 且不说非印和李瑶说了什么，只看茹茹这边。她正眼巴巴的一直看着走在前面的乌楚。过去了三年多，乌楚已经十八岁了。她的脚步不再像以前那样轻快，也不像以前那样昂首挺胸精神十足，竟和所见过的大部分妾室一样，拘谨而乏味，茹茹看着看着眼泪便涌了出来，大庭广众之下她硬忍着表情，尽量做出平静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听乌楚讲解各房各地的用途，当乌楚终于停下脚步回身看过去时，就见到茹茹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她的心里狠狠的一痛。三十九年乌楚嫁进贝勒府后就再没见过琅茹茹了，这期间她经歷了太多事，人早就变得随波逐流，原以为麻木的心在遇到故人后竟能痛成这样，这是她始料未及的。阳光下穿着藕荷色袍子的女孩儿已经长大了呢，乌楚鼻子一酸但瞥见周围那些丫鬟她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僵硬的扭过头，指着竹楚道：“那里是四爷的书房，内宅之人不能随意靠近。你定要记牢了。” 正想再往前走就感到手被人握住了，她大惊回身竟见茹茹已经靠近，神色悲戚道：“姐姐。我们能不这样说话吗？都多久没见了，即使有规矩，也不能不让我们说说体己话吧！你别再这个样子了！你这样我都觉得不是你了！” 乌楚本想说几句狠话的，可看到茹茹竟流下了眼泪，她的心就硬不起来了，往日种种浮现眼前，那是自己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也是在夜深入静时唯一能拿来回忆安慰心情的，她也不过十八岁，哪里又能一直绷着不露出本色呢？乌楚便放任她拉着自己的手，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悄声对茹茹道：“在桥上太显眼了，去屋里说话。” 茹茹点头，她抹去眼泪故意大声道：“这日头好晒人，把人的眼睛都晃了。姐姐若是不嫌弃请到我屋里叙话，还有许多规矩要向您请教呢。” 乌楚嗯了声，“府里规矩多，本不该随意扎堆的，不过妹妹新来乍到，虽有方嬷嬷在前指导，还是会有很多细节要给你说明白的。哦，春花，不用你陪着了，走了许多路也怪累的。” 春花迟疑道：“福晋让奴才跟着出来的。” 乌楚道：“我要去茹茹格格的屋里坐一下，你也同去，不过就由……”她看了眼流苏，茹茹马上接腔道：“我院里的丫鬟也不太懂这里的规矩，还请这位姐姐多指教他们呢。”说着就给珍珠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去套近乎。 其实春花知道福晋是让自己监视两位格格的言行，不过她也知道这个琅格格身份特别，很得贝勒爷的心，又是万岁爷亲封的吉星，琅家跟达官贵人的关系很深。所以春花绝对是不愿得罪的她的，甚至已经打算要巴结的。耿乌楚和琅茹茹的关系，全府的人大概都心里有数，如今这二人相见想说说悄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如果福晋没这个意思又怎么会让耿乌楚带琅茹茹出来，又怎么会派自己跟着而不是方嬷嬷或是碧玺？ 春花想到这里便从善如流道：“还说什么指教，往后都是在府里伺候主子们的，可得好好往来呢。”见春花上道。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如此一行人便都来到茹茹住处，珍珠和杜嬷嬷去招唿春花了，乌楚的丫鬟风铃和浮石也跟着去了，屋里只留下一个流苏在伺候。 见眼线走了，乌楚才激动的拉过茹茹恨声道：“你是怎么回事！我是没得选被迫进的贝勒府，你呢，不是最向往自由自在的日子吗。怎么到最后也进到这个笼子里来了！” 茹茹不知怎么解释只能苦笑道：“天意如此。” 二人无语的相互看着，见彼此脸上的改变都忍不住再次流泪了，乌楚哽咽道：“我身处深宅，又没什么地位很多事都不能详细知道。只大概听说你救了四爷，你们……后来在宫里又救了苏麻拉姑大姑姑，万岁爷便指婚了。可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那样吗？” 茹茹叹息一声道：“原来歷经这么多生死一线间的事，在旁人的嘴里就是这么简单的概括。不过，你说的都对，就是这么回事。” “你……爱四爷？他也爱你？” 茹茹不能说出真相，只能红着脸别扭的点了点头，乌楚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真是想不到。你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四爷性子很冷。我可没见过他对谁动情，你们能如此大概就是所谓的缘法吧。” 茹茹不想再论此事，就岔开话题道：“姐姐这些年过的可好？” 乌楚叹息道：“你看不出来？” 茹茹握着她的手，心里既难过又愧疚道：“对不起。真的。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我哥哥……”她压低声音道：“也是满心悔恨。” 乌楚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这只能说我们有缘无份。” 茹茹沉默，她知道任何的道歉对于失去了希望的人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乌楚问道：“扎琴好吗？” 茹茹犹豫了一下才道：“除了对你愧疚。她应该很好。” “这些年她一直给我写信，但我没有回。因为我知道你哥对她一定会很好。但她一定会万分纠结。所以如果我不原谅她，她才会感到心里好受一些吧。” “乌楚……” “我一直明白她是爱你哥哥的，非常的爱，只是我们谁都没说破。所以最后她才会做出这种事吧，啊，也不知道她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开始不愿意治疗，只说是报应……后来能好些了，”茹茹犹豫道，“乌楚，你真的不愿意原谅她吗？”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我已经嫁人了，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妹妹嫁人的事呢。她比我有福气，真的，谁嫁到你家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 “那你呢？”茹茹轻声问道：“听说之前不是怀上孩子了吗？你身体那么好，怎么会……” 乌楚面无表情道：“不过是在花园里看到两个阿哥打架，我去劝不小心滑倒了，既然动了胎气自然就会被太医瞧病，说要静养还说要服保胎药，吃着吃着孩子就没了。” 茹茹“啊”了声，她焦急道：“你怎么这么不当心，是他们谁嫉妒你给你下药了吗？为什么不让自己的丫鬟服侍呢？” 乌楚惨笑道：“是四爷亲自拿来的药，我会去质疑吗？” “啊！”茹茹大惊，不可置信道：“四爷是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 “不是内宅。听说是他的人出了问题，殃及到了我而已。我不是吃了打胎药，而是中了毒，后来孩子就死在腹中了。”乌楚平静的说着，就像再说别人的事一样，茹茹却已经看出她心中的痛，不由脱口而出，“就这么完了吗？他可不像是能忍得了这种事的人！” “嗯。是很生气，但也就是赏了我许多东西，让我安心静养，说身体好了以后会有孩子的。至于那个下毒的人，好像到现在也没抓住，说是武功很了得的。” “是他！”茹茹又一次震惊，乌楚望着她，“你知道？” 茹茹点头，“庄西涯。这次在江南就是他偷袭重伤了四爷，伍十弦也出手了，不过还是让他跑了！他到底是谁的人？” “其实是谁的人已经不重要了，”乌楚冷淡的说道：“对他们而言我们女人只做好传宗接代的事就好了，其他的都无所谓吧。” 茹茹无言以对，她重新坐下，乌楚郑重道：“茹茹，听我的话。在这里不要相信你所谓的爱情，特别是四爷，他对你好可能只是因为你救过他两次，不过再好也挨不住时间，而且这时间还不会太长，因为对四爷来说谁也比不上政务来的重要。女人……福晋从十二岁跟着他，侧福晋生了那么多子女，到现在他也就是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和应得的地位而已，感情？嘿！谁也进不了他的心的。你千万不要为情期待太多，免得将来伤心。” 茹茹知道乌楚是为自己好，也同意她的说法，但听到这样的话茹茹从心里还是生出冷意，胤禛的脸出现在眼前，冷淡的话还在耳边。茹茹咬牙坚定道：“嗯。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茹茹在贝勒府住了已有三日，她从各方面了解了府邸的大致情况，嫡福晋非印二十三岁，十二岁就嫁给了胤禛，开始的两年不得宠，听说是因为当时也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因为养母佟佳氏死后变得行为异常，不仅身体有病连情绪都出了大问题，太医频频光顾永和宫，连康熙帝一度都因为太过担心而亲自照料了他一段时间。后来等胤禛正常后他和非印的关系就变的好起来，二人称不上和睦却也相敬如宾。在康熙三十五年，胤禛随驾征讨葛尔丹，返京后没多久十七岁的非印终于怀孕，来年三月生了弘晖，从此地位确定。现在随她嫁过来的范嬷嬷，方嬷嬷，大丫鬟碧玺、水晶都是内宅掌事有身份的。 侧福晋李瑶是在康熙三十三年进的府，她是知府李文辉的嫡女，也是在选秀中被康熙亲自看中指给胤禛的，她一进府的次月就有了身子，来年七月生了女儿伊尔木，三十六年又接着生了儿子弘昀，胤禛很是看重她，留宿的时间和福晋的一样多，故此下人们几乎也将她视做和福晋同等地位的主子，李瑶带来的查嬷嬷和大丫鬟福禄和吉祥和他们的主人一样都是外露嚣张的性子，在内宅里除了给非印面子其他人一概都视作无物。 府中身份高的还有胤禛的奶母，王氏，谢氏和刘氏，这几人里茹茹对谢氏的印象很好，这个老人很是有亲和力，她的儿子其实自己也是见过的，第一次在什刹海遇到胤禛时就曾见过，那是个圆圆胖胖的年轻人，海保这个名字很让茹茹能记住。这人现在随扈胤禛，算是心腹了。还有就是那个宋格格，很难打听到她的情况，所有人都对她讳莫如深，到最后茹茹只是知道她全名叫宋暮云，原是佟佳皇后的贴身侍女，三十三年的时候生过一个女儿，未逾月殇。待到三十六年她小产后生了场大病，之后突然就进了茅庐说是看破红尘，余生只想为过世的佟佳主子和胤禛舍身侍佛，保佑胤禛平平安安。除了有个哑婆婆照应，整间茅舍就只有宋暮云一人，若无要紧的事她平日是不会出来的。非印也怕打扰她清修下令其他人不得去打扰。 最后便是耿乌楚了，不论是旁人还是乌楚自己。他们都觉得胤禛采取的是随意的态度，完全按照规矩对待，没有少什么也不会多出额外的怜惜，也就是在乌楚中毒堕胎的那时候照看过数日，可能是觉得对她表示愧疚吧。想起任嬷嬷说到此处时失态流泪，茹茹的心便生生的痛。这男人太过绝情，女人对他而言什么都不算吧，诚如乌楚警告过自己的话，绝不能对他有什么期待，他觉得自己重要无非是西顶的事，还是得早做打算离开的好。如此茹茹打定主意：内宅的各种勾心斗角只要不损害到自己都不去理会，争宠是其他人的事！她担忧的是早先和胤禛说过的条件这位爷能去履行吗？他可一次都没正面回答过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