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丫鬟,嫁人了,我这个主子哪里能什么都不管呢,这都是按着制式来的,你千万别推脱,菱纱,记住你身后永远都有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来琅府,就当这里是你娘家好了,千万不要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 菱纱哭着点头:“姑娘,您和太太待奴婢真好,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她郑重的跪下叩了三个响头,起身后又对宝络道:“姐姐,你比我有福气,定要好好珍惜,小山哥哥是好人,你们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茹茹在车里想着那日分别时的种种,又见她如今的样子,眼泪止不住的流着,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这个时代。出殡的队伍已经远去,街道又恢复了往日的熙熙攘攘。济兰轻声道:“好了,人也见过了,咱们该回府了。”宝络也在一旁劝说,茹茹放下帘子,怔怔看着济兰问道:“为什么她这样傻啊,当女儿伺候谭家就是了,何必把自己的幸福贴进去呢?” 济兰叹息:“这是女人的名节,过不了多久也会给她立贞洁牌坊了吧。对两家人来说,这是荣誉。何况有这件事儿在前,菱纱也不好再嫁了,即使再嫁也不一定能遇上这样的公婆。” 茹茹不甘心的拽着济兰的衣襟高声道:“哥哥也是这样想的吗?名节比什么都重要?若是我,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就算背着骂名我也不会将自己这样委屈!” 济兰看着她:“若是妹妹遇到这样的事儿,我是绝不会让你走菱纱的路的。” 茹茹哇的一声哭了,她扑倒在济兰怀里,抽噎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可是对咱们府上人都得这样才行,宝络,流苏,珊瑚,甘草,谁都不行,还得让盘金银线好好待他们的媳妇……” 茹茹一路哭着说着些不着调的事儿,济兰只是温语应着,宝络在旁瞧着心里不觉升起异样的感觉。她暗里爱慕济兰许久可从未流露出半分,因为知道主仆有别,琅家规矩在上,世俗评论更是如山。她和他是没有半点可能的,自己亦不愿越了规矩坏了他对自己的欣赏之意。可现在她发现济兰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若早知这样当初向他暗示了,是不是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呢,是不是他其实并不在乎门第和身份的差别? 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济兰若有所思的看过来一眼,宝络忙别开了眼光。她垂头自省:好傻的想法啊。因为姑娘是大爷的妹子,他才会纵然的吧。放做其他人……她想到了离府的琉璃,还有被赶走的青霜,心里一寒。不敢再想下去。琅小山对自己的好涌上心头,他不是最爱之人却是最合适的,比起菱纱自己的确是很幸运。宝络在心里深深叹息了。 菱纱出府后茹茹颓丧了许久,一场阴婚让她惊悚不已。而私下里下人们对菱纱的行为表现出来的赞叹又让她心灰,这是个多么畸形的社会,女人的三从四德和贞洁真是比什么都重要吗?难怪世人对甄氏多有诽谤和轻视,对琅家也是瞧不上眼的。难怪当时甄氏曾警告自己婚姻难为。这世道是没有好人家愿意找个经商的女子的女儿做媳妇的,即使完美如济兰也是会被别人挑挑拣拣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茹茹一想到这些就郁闷气恼,可又无计可施! 终不能释怀的茹茹不经意就会想起当日种种,这日夜里,她又忧郁的在日记上画着出殡那日的情状。黑白灰的颜色,空洞的眼里没有眼泪,菱纱啊…… 流苏给她端上来茶水,看到那画便忍不住问道:“姑娘,您画的真好,这个是菱纱姐姐吧?”她指着鬓边的白花,“那朵花是不是按姑娘教的法子折的?” 茹茹嗯了声,提笔写了两句话: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流苏不识字,就好奇问道:“姑娘写的是什么?” 宝络从楼梯那里过来,见到这一幕便叱责道:“怎么那么多话,还不快收拾好就退下!”流苏一向很怕宝络的严厉。什么话也不敢多说了,放下茶奁。悄声退下了。 茹茹搁下笔,看着宝络皱眉道:“怎么这么凶啊。她胆子小,我好不容易让她多说些话了,你这一吓估摸着又吓回去了。” 宝络不以为意,她利索的点好熏香也不回身,收拾起香灰残渣,坦荡道:“奴婢是有意为之的。望月楼人是不少,顶的上的到没几个。菱纱本是好的,可惜走了,剩下人里能干的是纹锦,姑娘却看不上,绮霞轻浮,镶玉鲁莽,小的那几个话说的多事儿做的少,看来看去也就流苏这丫头还能一用,不说着点只怕良材变朽木了,被那几个带坏没规矩了。” 茹茹起身做着伸展运动道:“你倒是清楚我,怎么就说我看不上纹锦呢?能看出来?” 宝络回身掸了掸袖子上的灰道:“姑娘原先是想重用她来着,后来把她放到厨房去了。奴婢看,怕是知道以前那些事儿了心里膈应吧。” 茹茹放下手臂,奇道:“那事儿你也知道?” 宝络道:“怎么不知,那会儿奴婢虽才进府,可死了人那么大的事儿还是有所耳闻的。后来助珍珠姐姐接管了一阵子绣坊,之前的事儿哪有不知道的。” 茹茹拍额道:“是我没想周全,你怎么可能不清楚。也许是我多虑了,总疑心她会不端,或者纹锦没有那个心,再看看吧。对了,为何以母亲的谨慎会没撵她出府?或是另安排事做呢?母亲没细说,我猜想是别有隐情吧。” 宝络犹豫了一下道:“纹锦原是李府詹姨娘的远方亲戚,虽不走动,也是能叫一声姨母的。太太看在詹姨娘的面子上,不能撵人走。再说当年藿香死的那事也没个证据,拿到官府大堂上也是说不过去的。于是就这样闲置的留着她,只等她自己开口求离府或是求配人了。前两年也给说了亲的,结果在备嫁妆前那人就出了意外死了,后来再说亲人家忌讳,这么多年也只能在府里待着了。” 茹茹问道:“詹姨娘?是不是李煦李大人的侧室?” 宝络点了点头,茹茹奇道:“那位詹姨娘怎么不留她在李府?织造府那么大不多一个人吃饭吧?” 宝络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奴婢虽不晓得具体原因,但想来当初詹姨娘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留她的,似乎当时更纹锦来琅家还有一个男子,太太让他在药铺帮忙。只是很快那男人就得病死了,听说是纹锦的叔叔,其中细节太太可能知道。太太若没给姑娘说,想来是不愿姑娘知道,所以我看您有了提防就没说什么,如今已遣了她去厨房就可以了,诚如您所说,再看看吧。” “真是复杂。”茹茹叹了口气,看着宝络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当初说好过完年就给她完婚的,结果一事接一事,转眼都到初夏了,也不知这两人急不急,反正从行为神态上没瞧出来。真舍不得她走呀,有宝络在不知省了多少心。想到这里,茹茹就问道:“宝络,等你嫁了人还会在琅府做事吗?” 一提婚事,宝络难得显的局促起来,轻声道:“为何不做事呢?太太常说,女人除了将家里顾好,还应该有自己事业,上回太太找奴婢也谈了此事,她想让奴婢做选择,是做琅府的内院总管,接郑嬷嬷的班还是总领绣坊那些事儿。这会儿奴婢还没想好。” 茹茹一听就沮丧了,她闷声道:“唉,不管怎样,你都会离开我的。” 见姑娘的样子,宝络就笑了,直言不讳道:“姑娘在担忧什么呢,这些日子您管家管的甚是不错,哪里有需要奴婢做什么呢?余的没什么,姑娘您就是有时心软了些。心软放到咱们府上这样的安逸之家那叫宽厚,可要是放到旁人家的相争的深宅那就是人善被人欺了呢。” 茹茹挠头道:“嘿,这话儿我好久前就听你提过的,只是我这性子怕是难改了,不过我会注意的。” 宝络微微笑着,茹茹看她俏立灯下,红衫翠裙,芙蓉面柳叶眉,端的青春正在,风华正茂,不由拿过纸画了个速写,宝络知她善画也不惊异,只好奇的上前来看,一见便心喜不已,茹茹许诺待她成亲定会好好送她一幅画当贺礼,宝络听了就笑着谢了恩。 话说宝络和琅小山这两个年轻人这段时间各做其事,都很淡定。不淡定的是郑嬷嬷,她在甄氏面前暗示了好几次婚事的事,甄氏听到烦,她暗自计较近日府内坏事太多,办个婚事冲冲晦气也是好的。于是就将茹茹找来提了此事,末了叮嘱道: “其他事我不管,就是宝络和小山都是将来府里主事儿的,比不得旁的丫鬟仆从,不能太越了规矩但也要风光。虽说郑嬷嬷一家是甄家的家养奴才,可还是要栓紧了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他们倒是忠心,可往后眼界宽了,保不准也出个王嘉盛。” 甄氏说的意味深长,茹茹知她经歷的事儿多,猜忌心重,便把想好的法子说了:“这事儿我也想过了,有个想法,你看怎么样。要不你认宝络做干女儿吧,琅总管他家三口我不清楚是否可靠,但以我对宝络的了解,她绝不会做出背主的事,我看琅小山确实喜爱她,有宝络在琅小山就不会起外心,琅小山不会,他的父母我想就更不会,怎么样都是跟着甄家多年的老人了,他们在甄玉洁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背弃她,现在日子好了,很快又会有孙儿,含饴弄孙该有多好,怎么会生事儿呢?” 甄氏似笑非笑的看着茹茹道:“你呀,还真是对宝络不错。放心,她是我挑出来的人,自然是不会看错的。知道你喜欢她,我也甚喜欢这个伶俐的孩子,再说多个女儿也没什么,就按你说的做吧。” 二人商定后,第二日甄氏就将宝络、福瑞家的以及郑嬷嬷唤来。说了认女儿和近日成亲的事儿,郑嬷嬷一听就喜的合不拢嘴。老太太等了多年就等着儿子赶紧成亲她好抱孙子,本来心里是怨恨宝络的,觉得她拖了儿子这么久,也怪儿子不争气,心眼太死多少好女子都看不上就抱着这一棵树了,儿子对媳妇上心当娘的自然不痛快。但当听说太太要认宝络当女儿,她又高兴起来了。这下宝络就成了小姐了呢,而且按着这样的状况估摸着会被委以重任!那自家的地位就可想而知!郑嬷嬷忽又想到以宝络现在的身份会不会在家里作威作福,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呢,她又有些担忧,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想起来。 且不说郑嬷嬷在这里忽喜忽忧,宝络一听太太这样说心里一颤,她看了看在旁偷笑的茹茹。恍惚了一会儿才跪下叩头称不敢,福瑞家的也跪下,这个亲娘脸上也是惊疑不定。 甄氏咳嗽一声,拿过茶盏喝了一口,缓缓道:“你们都别胡乱猜什么,我就是喜欢宝络这丫头才想认她当女儿的。也不是要她入了我家的籍,就是名义上的事儿,日后许多事情也好让她放手去做。啊,说来,这事儿还是茹茹提的,我看她比我更想认宝络为家人呢。是不是啊?” 茹茹笑道:“就是啊。谁让我离不开宝络的帮衬呢,以后我可只管叫你姐姐啦。” 宝络还没说什么,郑嬷嬷就作揖谢道:“哎呦。这可是宝络几世修来的福气!太太仁厚,姑娘心善,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我家小山这回倒是捡了大便宜,娶了个小姐回来!这话说出去我们脸上都倍儿有面子呢!真是多谢太太和姑娘啦!” 福瑞家的听说不用入籍心就放下了忙叩首谢恩。宝络心里感动,她深深看了眼茹茹。诚心道: “太太,姑娘。多谢抬爱,宝络给你们叩头了。” 郑嬷嬷道:“还叫太太啊!” 宝络改口道:“母亲。”她这一叫倒把自己的眼泪叫下来了。心里五味杂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