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窅娘幽幽醒来，正映入她眼帘的除了漫天的白色，便是如同星星般一闪一闪的美丽水晶。它晃啊晃啊，像极了十多岁时她在课堂上偷睡被抓包时醒来看到的样子。 “衍先生？”她轻轻地笑了，而后嘟着嘴道：“您怎么头发都白了，去染了吗？”说完她自顾自又花痴地笑了起来：“不过也好帅，哪家店染的这么好看？” 凌窅娘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胡话将赶来的衍炜之惊得有多绝望！ “窅娘，你醒醒，醒醒啊！”衍炜之勐地用力拍打着她苍白的脸颊，而晨晨一直哭着拉扯她的手臂：“母妃！母妃！您别吓晨晨了！呜呜...晨晨好怕！” 凌窅娘的神志终于回来一点。 “衍先生？你的头发...”她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衍炜之。他额间依旧系着那颗闪耀的水晶，可满头青丝却成了白霜。印象中那个风流倜傥一行一动便能牵扯所有目光的衍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看起来竟显得如此老态龙钟，她几乎不敢相认！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疼惜地小心翼翼将她紧紧抱起，当看到她背部被深深射进的那三支羽箭，和汨汨留着鲜红血液的伤口，心中抽了口凉气，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含着泪反反复复一直说着这句话。 凌窅娘勉强提起一口气，摇头道：“你没有负约，衍先生，快，别管我，快带着晨晨走！” “不！我不要和母妃分开！”晨晨已经懂事了，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她紧紧地搂着凌窅娘的手臂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晨晨乖，快跟衍叔叔走！”凌窅娘说得急，扯到背后的伤口，痛得脸色越发青白。 “先生，来不及了！快走！”两个蒙面的男子一边挡住欲要下城楼攻过来的守卫一边急声催道！ 衍炜之眸底精光一闪，一把将凌窅娘和晨晨一同抱了起来，可能起身太急，他竟止不住勐地咳了起来。 “该死的！”那两个蒙面的男子其中一个暴了个粗口，然后听见他大声朝身边同伴道：“小二你顶一会儿！我送先生离开！！” “好的小五，先生就交给你了！！” 那个叫小五的男子砍倒一个守卫后，急忙回身朝衍炜之这边跑了过来，然后，不容他拒绝地将凌窅娘和晨晨自衍炜之怀中抢了过来！ “先生，快走！！” 没了凌窅娘和晨晨的拖累，衍炜之总算缓过气来，他稳了稳身子，然后跟着那蒙面男子迅速地撤离。 凌窅娘若是还在清醒时候肯定会惊讶，原本武功那般高超的衍炜之如今跑得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伙夫。 小五抱着凌窅娘二人跑起来的速度都要比衍炜之快，他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回头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衍炜之：“先生，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要到了！！” 衍炜之和小五带着凌窅娘和晨晨东逃西逃一直在改变路线，宋都曲曲折折的深巷他们像是无比熟悉，借着地形优势很快便将零星追来的宋城守卫甩了开来。 这一路的颠簸，凌窅娘的伤口彻底裂开，后背已然痛到麻木，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煳，她知道自己不行了。 “晨晨，你听娘说。”凌窅娘捏着晨晨的手，努力地看着她道：“娘累了，要去找你父皇了。你要乖，听衍叔叔的话。” “不我不要！母妃！！”晨晨早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打着嗝一直摇头道。 凌窅娘皱了皱眉，她真的好累啊。可晨晨怎么办...... 小五还在跑着，衍炜之却将他拉了下来。 “先生？”小五紧张地往后看了看，幸好没有追兵追过来。 衍炜之示意他将凌窅娘和晨晨放了下来。这当中又扯到了凌窅娘后背的伤口，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除了脸色几近毫无血色。 “窅娘，你再坚持坚持，马车就在前面了，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衍炜之以手想捂住她流血的伤口，可那刺眼的鲜血还是止不住地争先恐后喷涌而出，一点点在燃尽着凌窅娘最后的生命之火。 “晨晨，晨晨...”凌窅娘眼神却已开始涣散，她紧紧拉住晨晨的手，苍白的嘴唇喃喃地一遍遍道。 衍炜之将眼泪抹去，牵起她另外一只手，用力一握：“你放心，我以生命起誓，定将晨晨完好送到你二哥身边。在这之前，我将晨晨视为自己的女儿，爱护她养育她，直到我死去的那天。” “先生！！”一旁的小五听着这句话忍不住喊了出声。 先生怎能再次胡乱发誓呢！上一次若不是因为答应这位凌夫人护送她家人去扬州，一路上被以前的世子如今的辽王和不知道是谁派出杀手的暗杀，先生也不至于身负重毒！ 身体糟糕至此，还要拼了命奔赴来只为救这位凌夫人！现在好了，还要摊上人家的女儿还很可能是一辈子！ 想着小五厌恶地将眼神扫向哭个不停的晨晨，心里想着女人真是麻烦，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 得到了衍炜之的承诺，凌窅娘松了口气。 可惜了，她不能够陪伴晨晨成长。凌窅娘拼了最后一口气，将那块太宗还回来的那块玉佩挂到晨晨脖子上：“晨晨，娘累了要走了。你记得，要听衍叔叔的话，听...二舅舅的话...对不起，娘真的累了...不许哭，娘没有走远，这块玉佩...是你父皇送给娘的，现在...” 凌窅娘停了停，继续道：“现在娘将它交给你。晨晨...还记得以前娘讲过的故事吗，想父皇和娘亲了，就抬头看看天上。最亮的那两颗，就是你父皇，还有，娘...” “娘！！”晨晨几乎哭道晕厥，她哭着将那玉佩推开，从未这般任性地一直扯着凌窅娘的手臂哭道：“不！我不要娘走！我不要！！！” 凌窅娘一滴泪落了下来。 傻晨晨，娘更舍不得走啊！ 可是，好累啊。 凌窅娘眨了眨眼睛，过往的一幕幕仿佛快进般在她脑海略过。 扬州。金陵。契丹。宋都。 这些年，一次次的告别，连最初的扬州也已成战场，回不去了。 说到底，她就是个过客。 那她的来路呢？ 回光返照间，这一刻她脑中无比清晰的浮现一个地方。 “洛阳邙山！”凌窅娘勐地睁大了双眼，她右手紧紧握着衍炜之的双手，苍白的嘴唇喃喃吟道：“莲中花更好，云里月长新。许一世颠簸，梦回稚时逢。炅。炅！” 如果说早在凌窅娘将那块玉佩掏出来时衍炜之脸色便一变，那么此时他听着凌窅娘连叫两声“炅”字，脸色瞬间更苍白了。 这块玉佩他也有一块，那是他娘亲京娘与父皇赵匡胤的定情之物。当年，游离在外的赵匡胤遇上聪慧美丽的京娘，一见互相倾心两人便私定了终身。 京娘以为自己爱上的情郎顶多是富贵人家子弟，却不想竟是一国之君。她性格桀骜不愿入宫为妃，两人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京娘发誓此生再不见赵匡胤，但当发现自己腹中已有衍炜之时，她仍是按当初与赵匡胤的约定将“炅”字定为衍炜之的小名。 赵光义小名本非炅字，但他太过喜爱这块几经周转到他手中的玉佩，加之对赵匡胤的崇拜，便自己为自己起了个字炅。 说起来，真真是造化弄人。 “是你！原来是你！！”他含着泪却笑着抚过她的面容，“我真傻，竟错过你这么多年。我是炅，我就是炅啊！！” 凌窅娘却已经听不到他这句话了，她那美丽的双眸这一次彻底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再不是翩然的蝴蝶，它无法挥动翅膀，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立在那里。 衍炜之拿起那块玉佩，将一吻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双眸上。窅娘，今生缘薄，我与你约定来世，可好？不说，我当你答应了。 “娘！”晨晨彻底晕厥了过去。 衍炜之抱起凌窅娘，一个踉跄但再不肯放开。他朝看起来有些不满意的小五示意他抱起昏迷的晨晨，径直朝前走了过去。 “先生，先生，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邙山，洛阳邙山。”风中传来衍炜之坚定的声音。 一阵风吹来，衍炜之白色的长发随风飘起，和凌窅娘满头的青丝缠绕，看得小五不禁呆了呆。 良久，他摇摇头，又看了看怀中昏迷的晨晨，忙追了上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