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笙带着此生难以抹去的愧疚毅然跟随着九公主而去，凌窅娘在宋都的亲人，除了容氏便只剩下晨晨和雯儿了。 自从晨晨有惊无险地出生后，许明章受到了太宗的无比器重，年纪轻轻就一跃成为整个太医院里最受宠爱的红人。 经歷了凌君鹤逝去的打击，凌窅娘深深感到自己越来越经受不起生离死别的打击了。她明白宫里的惊险不少于战场，许明章今日有多风光，明日的路便有多凶险。她甚至以死相逼，终于说服了许明章离开宋都。 “如果这真是你的心愿，我愿意成全。可是窅娘你记得，我许明章是你这辈子的朋友，来自扬州的朋友，为你，我赴汤蹈火也无惧。”许明章带着说不出的不甘落寞而去，他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即使看着她一步步走来，自己却终究不是能与她并肩走到最后的那一个人。 日子就这么在等待与被等待中转眼即逝。雪花再次飘落时，雯儿已经两岁多，晨晨也即将满两岁，九公主却迟迟不见归来。两年前，太宗派去暗中保护的她的人有去无回，从此便杳无音讯。 最开始凌窅娘急得几乎要发疯，直到一个人带着凌君笙的贴身信物来到了她身边，她才肯相信这是二哥哥精妙的安排。那个人便是衍炜之。 衍炜之于凌窅娘而言，是非常奇怪的一种关系存在。幼年时天真烂漫，衍炜之是风度翩翩的如玉良师。后来凌家的没落，衍炜之是间接凶手。契丹时，他待她不差，可到底立场不同。 那如今呢？ 她明明应该讨厌他的，可看着他带回的信物，她不知为何偏偏如此地信任他。 或许，在有关扬州的记忆里，他依旧是那个怀抱着她穿花拂柳走过暖阳的衍先生。或许，是他将凌君笙从生死边缘救了回来，也是他将凌君鹤的骨灰送回了她身边。 所以她信任他。 没错，凌君鹤死后，是衍炜之的及时出现，才将命悬一线的凌君笙救了回来。 这次他的到来，是在天寒地冻的宋都。如同以往一般，他同样为她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 “窅娘，我已经在安排马上便可以带雯儿走了，你和晨晨一起，可好？” 凌窅娘却还给不出答案。 这天用过早膳后，晨晨按惯例被奶娘抱了过来同雯儿玩耍。凌窅娘在一旁给雯儿织着小手套，不时连连地打着哈欠。 “娘娘你去歇会儿吧，这些事情交给奶娘们做就行了。”昕昕不会女红，不然真的要抢过来亲自织了。 “自己做的到底是不一样，我还想着赶紧织完这双给晨晨也织双。”凌窅娘回头看了看玩得很开心的两人，嘴角不由勾了勾。 昕昕见她心情好，便也再多说什么，于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了起来。 两人正聊着时，却听见啪地一声轻响。 两人忙转头去看，原来是雯儿手中的玩具不小心打到了晨晨身上。本来是不大的事情，两人看了眼笑笑还没说什么，晨晨下一秒的反应却惊到了所有的人。 只见晨晨毫不犹豫伸手一把重重地就将雯儿勐地推了出去。 雯儿坐的位置本来比她略靠近床边沿，这一推坐得并不太稳的雯儿整个人就朝床下栽了下去。 “雯儿！”凌窅娘和昕昕看到这一幕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慌忙想过去接住肯定来不及。幸好床边有照看的奶娘，手脚麻利一把揪住了雯儿的衣领，这才将她已快着地的头部拉了回来。 “哇！”受惊的雯儿大哭了起来，她虽然看起来十分胖嘟嘟性子却随了九公主，一样胆小。这一惊吓使得她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白嫩嫩的脸登时憋得紫红紫红，豆大的泪珠止不住打湿了前襟。 这一幕看得凌窅娘心疼不已。她扑过去抱起她使劲儿哄着，好半天雯儿哭累了才抽着鼻子，小手指紧紧抓着她的衣领在她怀中睡了过去。 这会儿功夫，她才朝晨晨望过去。 就在凌窅娘安慰雯儿时，昕昕则走到晨晨旁边低低说着什么。 此时见凌窅娘望过来，晨晨撅着嘴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倒像是生气了。 凌窅娘看了她一眼，转身好不容易将雯儿的小手轻轻抽出来，将她交给奶娘抱去换衣服休息，这才走到晨晨旁边坐了下来。她看着这个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晨晨是早产儿，外形看起来比雯儿更加瘦弱。可她那倔强的脾气和自己真是一模一样啊！娘亲以前总说，这样脾气的女孩儿，会比别人过得更辛苦。 “晨晨，你为什么要推雯儿呢？雯儿是妹妹，你要爱护她才是，怎么能这么推妹妹呢？”凌窅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温和些，耐心地询问道。 晨晨往昕昕那边挪了挪，一扬头奶声奶气的童声响亮地道：“因为我是恩赐公主！父皇说了，我是大宋最尊贵的公主，谁也不能欺负我！谁欺负我我就打回去！” 凌窅娘万万没想到晨晨会有这样的想法！看着明明稚嫩说话却仿若大人的晨晨，她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她不该将晨晨完全交给太宗来带养的。 没错，太宗对晨晨的爱甚至比她还多，但一个身为帝王的男人，他爱一个人的方式并不见得就是正确的。 她想起衍炜之为她安排好的路：“窅娘，我不仅要将雯儿带走，我还要将你和晨晨带走，你一日不答应我一日不会离开的。别急着拒绝，时间会证明，窅娘，你并不属于宫廷。” 这些天她偶尔也偷偷幻想着自由的感觉，她甚至有那么一秒想过：宫外漂泊的日子必然是极苦的，她带着雯儿与衍炜之离开，将晨晨留给太宗会不会更好？ 如今看来，她大错特错了！她绝对不能将晨晨交给太宗来养育！ 几番思虑下来，凌窅娘的脸色缓和了些。可晨晨看向她的眼神依旧带着些许的防备，和几分疏离。 凌窅娘为这样的发现感到悲哀。即使她将更多的爱分给了雯儿，可她是她从肚子里拼死生下来的亲生女儿，她怎会不爱她啊！ “晨晨，来，到母妃这里来。”凌窅娘尽量让自己笑得温和些，轻轻朝晨晨招了招手。 晨晨闻言反倒将身子往昕昕怀里贴了贴，什么也不说就直勾勾盯着凌窅娘看。 “晨晨，乖，娘娘叫你呢。”昕昕无奈地推了推晨晨，晨晨却将小身子紧紧贴着昕昕，怎么也推不动她。 昕昕有些内疚地看着凌窅娘，凌窅娘苦笑地将伸出的手缩了回来。 她继续温和地笑着，将身子探到了晨晨小脸跟前，道： “晨晨，对不起，这些日子是娘忽略你了。以后，你和雯儿一起就留在娘身边，好不好？” 晨晨咬着小嘴，却没回话。 两岁的小孩本应是天真无邪不知事故，可看着晨晨望着她眼眸里透露出掺杂着犹豫、抗拒、渴望等多种复杂情绪，凌窅娘心底一酸。 她的孩子和她一样，太过早慧了。 凌窅娘伸手将晨晨的小身子紧紧搂在了怀里，忍着泪意道：“晨晨，娘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对不起......” 当天，凌窅娘将晨晨留在了虞园。晨晨一开始是哭闹着怎么也不肯的，直到太宗亲自来了虞园。 这是凌窅娘与他闹僵之后，太宗第一次踏入虞园。 “我想以后将晨晨带在身边，还望陛下恩准。”凌窅娘并没有朝太宗行宫礼，而是坐在一旁淡淡地同他道。 太宗对她的失礼仿若不见，他细细地、有些贪婪地打量着她久违的容颜，道：“晨晨本来就是咱们的孩子，你带朕再放心不过。只是，窅娘你还要照看雯儿，身体可吃得消？” 太宗说着，手自然地从茶几上伸到了不远处凌窅娘放在一旁的手，想牵起它。 可凌窅娘头也不抬借着喝茶将手躲了开来。 “白太医医术了得，我身体早已无碍。”凌窅娘依旧淡淡道。 太宗看着明明近在咫尺的人，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爱人的人，此刻从眼睛到心里却全然无他。他只觉一股怒火在发酵，在咆哮，在叫嚣。 只是最后，这一些全都化成了嘴边一缕苦笑：“那便好。窅娘，其实即使你不提出，朕也要将晨晨交由你照顾了，因为朕马上就要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 凌窅娘愕然抬头。 这是自太宗进了虞园后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他。 许久不见，他沧桑了太多。 想也是，这几年边疆战乱频发，而宋都内对于他继位的质疑隐隐在卷土重来，可谓内外堪忧。 如今细细看来，年已过四十的他发鬓间银丝隐隐若现，再不复当年高高马背上意气风发的那个少年模样。 凌窅娘一时间感慨岁月无情。是老了吗？想起从前事，已仿若隔世。 太宗在凌窅娘凝视的目光里，微微期盼着什么。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渴望着离别前她的闻言细语，似水柔情。 可惜—— 凌窅娘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她垂首盯着手中凤凰展翼彩绘的茶盏，轻声道：“祝陛下旗开得胜，凯旋归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