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道士一色海青道衣,身材消瘦矮小,年纪约莫五十开外,发须似雪,脸色惨白,双目炯炯有神,发髻上斜插一支铜簪,发髻下并系一字巾,左掌之中托着一盏金盅。 傅蝶见状,脸色一喜,赶紧喝停马车,提裙朝道士款款而去。傅蝶近到道士身前,朝他微微福身,道:“道长,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贫道近来吃得下睡得着,好得很。”道士微微颔首,唇边含笑道:“听说小鲛人你将鲛珠给了你儿子麾下一名叫做云亦可的部将,可有其事?” “是,道长。”傅蝶微笑道:“他于本宫的儿子有救命之恩,又于本宫的五弟有破印之恩,本宫当回报他!” 道士闻言,捻须颔首。 傅蝶又道:“道长为何会忽然来徽都?” 道士微笑道:“近来,下傀界来了不少妖孽,搅得乌烟瘴气,贫道来此就是要看看那只小狐狸。” “小狐狸?”傅蝶惊道:“是谁?” 道士敛色道:“贫道刚才还与你在说他呢!” “云亦可?”傅蝶满眸震惊的看向道士,问:“道长可不要说笑才好。” “贫道哪里有心情说笑?小狐狸固执,不愿醒来,你那颗鲛珠虽然可以替她续命,但她是在凡体肉胎时被冥域长公主所伤。冥域长公主为了逼出小狐狸身上的神力,可谓是煞费苦心啊!如今正与魔域、妖域的孽障们守在邗西王府外呢!” “什么?”傅蝶闻言,大吃一惊道:“那他们可会伤害子远?”难怪她在快要到邗西王府时发现府外狂风大作,还有一道蓝光闪现,想必都是下傀界三域的妖魔鬼怪在作怪! 道士闻言,抿唇笑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的儿子不会有任何事情,因为他有九龙护体,那些妖魔鬼怪根本就不敢靠近他,若非他日日守在小狐狸身边,恐怕小狐狸此时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九龙护体?”傅蝶闻言,惊骇道:“道长,这不是……” 道士抬手打断傅蝶的言语,道:“天机不可泄露,慎言慎言。” “是。”傅蝶心中又惊又喜,忙应道。 道士提脚朝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傅蝶,叮嘱道:“对了,小鲛人,你此番劫难可要好生应付,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傅蝶赶紧道:“多谢道长提点。” 道士微笑道:“去吧!” 傅蝶慌忙朝道士福身行礼,才返回马车驰向城门。城门早就关闭,门边的守城兵士肃穆立在两边,然傅蝶的车马却畅通无阻的从紧闭的大门径直行了进去。 道士目送傅蝶离开后,缓步朝邗西王府行去。那道士看似在闲庭信步,但他脚下步伐却快得令人看不清行迹。须臾之间就到了邗西王府外。道士将邗西王府外的情形环视一遭,拨出斜插在发髻上的那支铜簪,对着邗西王府外画了一个大大的光圈,然后再将手中金盅抛了出去罩在上空,口中念念有词。少顷,那铜簪返回到他手中,而金盅却不见了踪影。 道士唇边含笑,轻咳一声,信步进了邗西王府中。 待道士走远,分别从三个方向显出三众衣裳不同、形状各异的妖魔鬼怪,这些妖魔鬼怪正是冥域长公主往生、三王子邗谛、四王子孢岩;魔域七王子昭潋及其表妹佳语、侍从汝蓝;妖域十八王子摩挲、八王子荃岫及侍从柴越。 往生见到摩挲,不由冷笑道:“摩挲王子的动作还挺快呀!” 摩挲抬了抬眉头,缓步走近往生,轻笑道:“再快也没有你们的通天路快!不过,正好让我们捡了个便宜,省得我们还得大费周章的去四处寻找小妖女!” “你们这个便宜捡的可真是时候。”往生冷傲的抬起下颌,道:“早知道当初本宫就该将小妖女的尸体从南蛮带走!” “谁让你心慈手软呢?”荃岫插言道。 “心慈手软?八王子是想太多了。”往生冷哼一声,扭头看向昭潋,笑道:“七王子,该不会在担心你的心上人吧?放心,只要那个臭道士去了,小妖女保管没有任何危险。” 昭潋闻言,冷冷看了往生一眼,并不答言。 佳语听往生说昭潋的心上人是云亦可,当即反驳道:“你这只分不清楚状况的女鬼,谁说我表哥的心上人是小妖女?” 往生闻言,犹自笑起来。 邗谛与孢岩对视一眼,阴阳怪气的道:“哎哟,这不是七王子的那个小跟班么?我家长姐难道说错了?你以为你家表哥的心上人会是你呀?” 孢岩也笑道:“是呀?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比起那个小妖女可是差太远哦!”话毕,孢岩与邗谛同时大笑起来。 摩挲听见邗谛和孢岩嘲笑佳语,继续火上浇油,道:“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却还在掩耳盗铃。感情那东西,最不讲究先来后到。你虽然与你家表哥相处时间长,可惜他对你只当你是亲妹妹,可没有其他想法!七王子,本王子说得对吧!” 昭潋听完,看了摩挲一眼,并未言语。 佳语听了邗谛、孢岩和摩挲之言,心中早就憋着一股气,抓着昭潋的衣袖道:“表哥,他们说得可是真的?你竟然暗暗恋慕那个小妖女?她到底哪里好呀?表哥……” 昭潋没有拽回手袖,而是由着佳语拉扯,轻声道:“走吧,我们暂时离开这里。我想再去国师府探探,是否能够见到母妃?” “表哥,你快回答我!”佳语拽着昭潋的手袖不放,倔强道:“你今日不把话说明白,我就不走了。” 汝蓝在一旁望着佳语,不敢多言,只能在心里暗咐。我的表小姐嗳,是个明白的妖魔都能够看得出我家殿下对小妖女的心思,可为何你就偏偏看不出来呢?表小姐,趁着现在还能回头就回头吧! 往生、邗谛、孢岩、摩挲、荃岫等妖魔鬼怪见佳语拽着昭潋要昭潋说明白,心中不由想着待会儿定会有场好戏看,皆是满脸幸灾乐祸望着昭潋、佳语和汝蓝三魔。 昭潋压制住心中的怒意,反手握住佳语的手腕,将她朝身边一拽,当即遁离。汝蓝见状,慌忙跟了去。 往生、摩挲见昭潋只字不语就拉着佳语带着汝蓝离开,觉得甚是没趣,随即陆续离开邗西王府外。 道士入了邗西王府后,远远就看见云亦可的房内紫红之气环绕,时不时还有金色光芒闪现。他自然知道凡人是无法见到这些光气,也不可能看到他,所以,他光明正大的从站在门口的江槐南、秦三立、印知龄、彭玎山等人身边穿过进了房中。 江槐南、秦三立、印知龄、彭玎山等人立在房外,只觉身边一阵清风刮过,顿时觉得清香扑鼻而来,然后就听见云亦可的房门“咯吱”一声关上了。 彭玎山回头看了看云亦可的房门,以为是李元晟关上,遂对江槐南、秦三立、印知龄三人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看来殿下今夜又要守着云将军整晚了。” “任由殿下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身体垮了就麻烦了。”秦三立道。 “那怎么办?我们趁此进去将殿下打昏,然后将他抬到榻上让他休息?”江槐南冲秦三立眨眨眼道。 “你该不会很怀念上次被罚跑王府外大道的滋味吧?”彭玎山似笑非笑的望着江槐南,道:“我可告诉你们,这事,我不参与。” “啧啧,谁要你参加?”江槐南瘪了瘪嘴,对秦三立道:“走吧。” “走哪里?”秦三立一脸茫然。 “我们先去将殿下打晕。”江槐南道。 “你去吧!我要回去睡觉了。”秦三立说完,一溜烟的就跑开了。 “你……”江槐南望着秦三立的背影,哼了一声道:“该死,一点都不关心殿下的身体。” 彭玎山摸了摸鼻翼,无声无息的从江槐南、印知龄身边滑过。待江槐南回头时,便只看到印知龄还在他身后,便道:“印火长,你怎么不走?” “你去休息,我来守着将军。有事,我喊你!”印知龄憨厚一笑,道。 江槐南想了想,道:“那好吧!下半夜,我来替你。” “不必了。”印知龄笑道:“以前在军中,我也时常睡不着。现在上了点年纪,更是难以入睡。” 江槐南见印知龄主动承担守夜的职责,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叮嘱道:“我说,有事一定要叫我们。” “好。知道了,别啰嗦,快去睡吧!”印知龄答道,目送江槐南离开后,斜倚在云亦可房外湖栏旁的石凳上闭目养神。 李元晟静坐在云亦可榻沿,凝视依旧未醒来的云亦可,心中回想着之前傅蝶跟他说的那些话,不觉失神。蓦然,他身后房门发出“咯吱”一声。 李元晟一惊,慌忙回头朝门口看去,却发现门口立着个身着海青道衣,身材消瘦矮小,年纪约莫五十开外,发须似雪,脸色惨白,双目炯炯有神,发髻上斜插一支铜簪,发髻下并系一字巾的人,看他穿着打扮像是个修道之士。 道士见李元晟已经发现了自己,不觉笑道:“别来无恙啊!” “道长你认识本王?”李元晟诧异反问,连忙起身。 “不仅仅是认识呀!”道士走近李元晟,将其上下打量一遍,微笑道:“你果真是一点都没变!” “敢问道长名号?”李元晟轻声道。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道士拿眼看向躺在榻上的云亦可,道:“贫道来,是为了她!” “道长认识亦可?”李元晟惊诧道。坦白说,他真没有见过这个道士! “自然。”道士笑道。 “那就有劳道长将亦可救活吧!”李元晟顾不得询问道士的来历,急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贫道没什么要求。”道士看了看云亦可,对李元晟道:“贫道担心将她救活后,她可就不一定会待在你的身边了!” 李元晟闻言,眉头微皱,顿了顿,似下定决心般道:“没关系,本王只要他活着就好。” “真的没关系吗?”道士望着李元晟,捻须微笑。之前,真是难以想象,你为情所困的模样竟是这般! “是。本王只要他活着!”李元晟坚定道。 “那你可不能后悔。”道士微笑道。李元晟,倘若你要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你还会回答得这么干脆吗? 李元晟摇头道:“不后悔道长,请快将亦可救活吧!本王实在无法忍受日日看到他毫无生气的躺在这张榻上,让本王有种这榻都要长出野草来的感觉。” 道士捻须颔首道:“好。那你先出去。” 李元晟闻言,微愣,须臾转身离开云亦可的房间。李元晟出门后,看见印知龄正斜倚在石凳上睡着了,遂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盖在印知龄的身上。 李元晟立在湖栏边站了一个多时辰,却还未见道士出来,本想要进去看看,但想到这道士既然认识他和云亦可,又愿意救云亦可,随即又耐下性子没有去敲门。 印知龄歪着身子斜倚在石凳上睡了半宿,尽管身上搭着李元晟的大氅,但还是感到湖水中的寒意不停的钻进身体里。他扭动了一下身体,发觉脑袋脖颈生疼,想必是落枕的缘故。印知龄抬起头,突然间发现李元晟立在自己身边,不觉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却发现李元晟的大氅落在了地上。印知龄慌忙将李元晟的大氅捡起,抚着疼痛的脖颈朝李元晟行了一礼,道:“殿下,你怎么出来了?” 李元晟道:“披着!刚睡醒就将大氅撩开,容易着凉。” 印知龄哪敢再将李元晟的大氅披着,赶紧道:“不不不,殿下,属下身体好着呢!倒是你,日日照顾云将军,你的身体可吃不消。”话毕,印知龄赶忙将大氅披到李元晟身上,并替他系好氅带。 李元晟也不推辞,他在这湖边站了近两个时辰,身体早就凉透了。 印知龄揣摩着李元晟在外站了良久,应该没有进屋看过云亦可,随即道:“殿下不如回房歇着,属下去看看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