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门边的人探一眼,忙那手帕捂住眼睛转回身,一面伸长了手不停摆: “你们继续啊,继续!三婶什么都没看见!” 梁南渚扯了扯嘴角,扶梁宜贞起来。梁宜贞深深埋着头,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梁南淮看见就罢了,毕竟是同辈。 但三婶… 一来有着长辈架子,二来么…三婶这个人,遇事必定广而告之。到时候祖母也知晓了,叔叔们也知晓了…岂不羞煞人也?! 梁南渚扶额,很自然地揽过她,低声道: “老子在,羞锤子。” 梁宜贞咬咬唇,依旧不肯抬起头。 他轻笑,看她一眼,遂朝薛氏道: “三婶,你打算告诉多少人?” 薛氏摇摆的手掌一顿,干笑转过身: “嘿嘿,那个…阿渚啊,你说什么呢?三婶是那样大嘴巴的人么?” 梁南渚呵呵两声: “三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阿渚敢做,就不怕人传。再说…” 他目光落向梁宜贞: “我们一有婚约,二有情义,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是喜事。喜事嘛,自然要广而告之,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说罢咯咯笑起来。 梁宜贞羞得面颊潮红,朝他足尖狠踩一下,又睁大眼睛瞪他。 梁南渚见她这模样,反而更得意: “你踩我作甚?敢是觉得知道的人还太少?” 他也不管她的神情,只兀自点头,深以为然: “也是,我的身份如今天下皆知,你的身份却并未公诸于世。嗯…这不大好…” 梁宜贞一愣,看向他: “我什么身份?长公主?” 梁南渚扶额,敲她一爆栗,只一副旁若无人的宠溺模样: “怎么总想着做长公主?!” 梁宜贞嗔他一眼,也不说话。 事实上,她不知要如何开口。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在二人的棺材上看见了?这太荒唐了! 不过…棺材上的“安南长公主”,又是何意呢? 梁宜贞一时凝眉,心头有些难以言表的惊惶。她相信历史,也相信眼前的真实。 “发什么呆?”梁南渚朝她打个响指。 梁宜贞一个激灵,思绪被瞬间拉回。 她茫茫然左右看看: “没什么…我…我就是…” “哎呀!”她挥挥手,“既是发呆,谁会记得在想什么啊?” 梁南渚凝眉,投过狐疑的目光。 三夫人薛氏见二人你来我往,既亲密又有趣,唇角不由得扬起笑容。温和又慈爱。 看了半晌,她只掩面呵呵笑道: “阿渚啊,依三婶母看,宜贞怕是不想做长公主咯!” 她指着梁南渚: “阿渚你自己看着办。” 梁南渚眉眼含笑,满眼都是梁宜贞: “我可从没想过要她做长公主。当年懿德公主面前,我怎敢说假话?” 薛氏噗嗤一声: “懿德公主真是神机妙算,怎么就把你们俩凑成了一对?从前我见你们谁也看不惯谁,哪承想,如今好得如蜜糖一般。” “哎哟喂!”薛氏捂着腮帮,“三婶母的牙都快甜掉咯!” “三婶母!” 梁宜贞轻轻跺脚,流露出女儿家的羞怯。她原本并非这样的性子,只是小儿女情怀,又怎经得旁人打趣? 梁南渚笑笑,将梁宜贞搂更紧: “三婶母此来,不会只是为了打趣我们吧?” 薛氏一怔,拍一下脑门: “你瞧我,险些忘了正事!” 她手指虚点二人: “都赖你们,看得三婶母抱侄孙的心都有了。若真耽误正事,合该将你们拉到祖母跟前赔罪!” 梁宜贞没忍住噗嗤一声: “哪有这般的道理?三婶母也太倚老卖老了。” 薛氏说话一向逗趣又温和,与他们在一起没什么长辈架子,故而许多玩笑也敢开,许多话也敢直说。 老夫人就总说薛氏是家中最长不大的孩子。 薛氏嗔她一眼,遂道: “我说正事了。眼看着冬至将近,你们祖母的意思是要好生操办一番,川宁的亲友们也都请来乐一乐。 她算着你要举兵的时日,来年的花朝盛会只怕是办不成了。不如改作冬日赏梅,邀请众人来…” 她忽压低声音,近前几步: “也好看一看,各人安的什么心思。” 梁宜贞颔首: “此前我与大哥也说起此事,竟与祖母不谋而合。” “如花朝盛会般操持便是,三婶母惯做的,便劳烦你了。”梁南渚道,“阿贞,冬至…咱们还有一个要紧的人要看。” 要紧的人… 梁宜贞抬头,望向西角楼的方向。 那里还住着一个人啊…常年独居,不见天日…那是原主的亲生父亲,世人以为已故的晋阳侯世子。 当年为了护梁南渚周全,他舍身奔入火场,浑身烧伤神志不清。 多少年来,为隐瞒他还活着的消息,晋阳侯府不得不将他锁在西角楼。此前因为些误会,梁宜贞还闯过几回。 她看见过晋阳侯世子的脸。 扭曲、纠结…那是来自地狱的脸,更或者,那不能称之为脸… 但他,却拼死在给大楚一个天堂。 梁宜贞深吸一口气: “是该去看看了。父亲,是顶苦的。” “父亲不会白白受苦。”梁南渚的眸子凝了凝,“只要咱们争气,他就不是白白受苦。” 他受的苦,终究会换来大楚的甜。 薛氏亦颔首附和: “旁人看咱们晋阳侯府,破天富贵,权势无双,却不知,这些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咱们争来的权势与富贵,终究是要为整个大楚所用的,包括咱们的命。” 她喉头梗了梗,咽下一涌而上的酸楚,只笑道: “哎!我说这个作甚?!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你们父子父女团聚是好事!” 薛氏整了整衣摆: “好了,既然阿渚也说可行,那我便去打点冬至赏梅之事。你们也准备准备。” 说罢转身要去。 “三婶母,”梁南渚忽唤住,“南淮身边新来了个小厮?” 薛氏一顿,思索半刻: “是有这么个人。南淮此前上山看你们爷爷,下山时摔了腿,是他救的。” 梁南渚颔首,又道: “底细可查清了?” 薛氏笑道: “不查清底细怎敢往家里放?你当三婶母是第一日管事么?那个小厮,不过是附近的农户,清白着呢!” 梁南渚笑笑: “既是三婶母把关,阿渚自然信得过。” 他牵起梁宜贞的手: “那我们也去了。冬至啊,还有许多事要准备啊。是吧,阿贞?” 说罢便拽着梁宜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