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知府遂亲自领着梁南渚朝大牢去,不时挑眼看一看他。 大牢阴冷潮湿,不知这位爷看见自己的妹妹被关在里面,心头作何感想?会不会又打得狱卒们趴到一片? 京城知府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心烦,只抬起袖子不住拭汗。大半夜的,怎么招惹上这位祖宗?! “知府大人!” 刚至大牢门口,只见一高大人影咚地跪在面前。知府与师爷都吓了一条。 师爷躬身凑了凑: “林头儿?” 老林猛地抬头,双拳紧抱如大石一般,一脸凝重: “大人,属下自知抓错了人,甘愿受罚!只是大人别为难我的兄弟,他们皆是听我命令,实在没什么干系!” 梁南渚负手,下颌扬了扬,眸子垂下看他。 那汉子生得十分高壮,浑身铁骨铮铮,似乎还有些气性。 梁南渚遂问: “是你抓的我妹妹?” 老林目光落在梁南渚身上。只见少年人满身贵气,一脸高傲,像是被捧在云端的人,看他一眼,已是恩赐。 老林重重抱一下拳: “晋阳侯世孙是吧,是我抓的!听说你家小姐要告我,也不用她告,我自来向大人请罪。” 他又转向知府: “还请大人秉公处理。” 京城知府一脸焦头烂额。梁南渚已经够叫他烦心了,这个老林又半路蹦出来作甚?自去给那女娃赔礼不就是了? 还告?!还请罪?! 府衙自己抓自己的人,是要把他京城知府的老脸都丢尽么? 知府只道: “你先起来,进去再说。” 又试探看梁南渚几眼: “世孙,你说呢?” “您是知府,本世孙说了又不算数。”说罢,只掀袍入了大牢。 知府一行人忙跟上。 大牢黑漆漆的,悠长又潮湿的小道,时有犯人哼哼唧唧,喊着“冤枉”。 梁宜贞被关在最里间的牢房,王夫子散漫坐在一旁,满脸不服气。一副你敢开门,老夫就敢动手的架势。 梁宜贞趴在铁栏上,委屈望着悠长小道,直到看见梁南渚的身影,她眼睛一亮。 “大哥!” 她不自主高唤一声,竟呜呜哭起来。 女孩子的哭声在牢房中回荡,尖利凄楚,还有些瘆人。 梁南渚暗自呵呵。 这个祸害,演过头了吧。 他摇摇头,三两步加速上前,隔着铁栏将她的头一把按在怀里。 “受委屈了吧?”梁南渚低沉着声音,下颌抵上她的头,手掌伸到她发髻中揉了揉。 梁宜贞也很配合地瞪了一眼知府,蹭着梁南渚的胸膛点头: “嗯。” 她啜泣两声: “大哥,你都不知道,这里多可怕。呜呜…大哥再不来,宜贞就死了!” 京城知府扶额,这女孩子也太会卖可怜了! 他忙挥手: “愣着作甚,快给小姐开门啊!” 狱卒都看懵了,只连连点头,慌手慌脚开了门。 “我不出去!”梁宜贞忽撅起嘴,一跺脚,“你们为何抓我,又为何放我,说清楚! 否则,日后你们想抓好人就抓,想放坏人就放,京城府衙成什么地方了?! 这些事,皇上和太后还不知道呢!我可得去好好说一说!” 知府一惊,连忙赔笑脸宽慰: “我的小姐诶!自然是因着误会抓你,如今你哥哥来了,将误会说清楚,自然要放你了。” “误会…”梁宜贞喃喃,哼一声,“既然是误会,那便是你们抓错人咯?” “这…”知府一时为难,支支吾吾。 梁宜贞不理他,接道: “百姓犯了错要罚,要关大牢,你们当官的犯错,是不是也要一视同仁?” 她目光落向老林,饶有兴味看两眼: “你还敢来?!不知道我告的就是你么?” 知府扶额,忙朝老林挥袖子: “快去给小姐赔个不是,请她宽宏大量原谅你。你这没眼力见的,真想坐牢吗?” 老林却纹丝不动,只冷着一张脸,像个钢铁般的人。 师爷也急了,这个木鱼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做不做牢不要紧,但那是府衙的脸面啊!若传出去,大人治下无方,日后还怎么坐稳京城知府的位置?! 师爷手执折扇,打他一下: “愣着看什么?快去啊!” 只见老林肩头一闪,咚地单膝跪地,抱拳道: “大人,属下做的出,自然也当得起。这些贵女们,仗着家中有权有势,时常横行霸道。 便是犯了事也不怕,总之有家人疏通。属下就是气不过,想着给她们点教训。 属下后来问过仵作们,那尸体的确移动不得。是属下办事不力,大人秉公处罚便是。 但想要属下同这等无法无天的权贵女子道歉,属下恕难从命。” 听了这番话,知府险些背过气去。 他自想着息事宁人,这个老林怎么偏还挑事呢?看不懂脸色么?! 梁南渚与梁宜贞相视一眼,又打量老林一阵。 梁宜贞方道: “贵女怎么了?你是见过我横行霸道?我又不是螃蟹!” 她轻笑一声: “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一腔热血没洒对地方,那就只能是个祸害!” 祸害! 梁南渚一愣,转头看她。 哟!自家的祸害也学会骂人祸害了! 梁宜贞行出牢门,站在老林面前,躬身偏头: “你赔不赔礼啊?” 老林一哼,一张黑脸别开,紧闭着嘴。 “也好,”她立直身子,负手道,“那就坐牢吧!” 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老林憋着一股气,半句话也不说。坐牢就坐牢,难不成还向一个小姑娘认怂? 知府急了: “小姐大人大量,他不懂事,还请通融则个?” 通融啊… 梁宜贞点了点下巴,看一眼牢中的王夫子。他依旧散漫坐着,似乎世间万物与他无关。 她遂道: “通融行啊。把我夫子也放了。” “不行!” 老林噌地窜起,身形高大,皮肤黝黑。 知府还不及说话,被他吓得一哆嗦。 老林接道: “这老头子殴打官兵是事实,老子脸上的伤就是证据!你是我抓错了,该放就放,我该认罚也认罚。 可这老头…!” 老林指向王夫子: “我没抓错!你们也休想倚仗手中权势,蔑视大楚律法!” 听她想放王夫子,知府也来了底气。 梁宜贞是抓错了,府衙理亏。可王夫子是证据确凿的犯人,要求放他,就是无理取闹。 若因此闹出动静,最好打伤几个人,性质与梁南渚在府衙门口打人可就不一样了。 严重些,能定成越狱。 知府也不说话了,只等着兄妹二人闹大,也为自己今夜憋的一肚子气报仇! 圈套,自己做的,就自己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