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 兵士们一个个瞪大眼张大嘴,下巴都快掉了。 领头的一脸尴尬。 自己在洛阳府衙任职多年,没听说过柳大人有这亲戚啊! “让开让开!”柳荀大袖一挥,拨开人群就冲出门去。 兵士们挠挠头,只得跟上。 梁南渚正带着梁宜贞吃茶。所有人都知道,府衙的茶吃不得。但这一回,他们却吃得很安心。 梁宜贞搁下茶盏,凑到他耳边: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该不会…又是你的人吧?” 梁南渚气定神闲吃口茶: “不是。” 梁宜贞投去狐疑的目光,正凝眉,屋外想起哒哒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 “大侄子!” 门啪地推开。 柳荀张开臂膀,趋步而入,衣摆大袖朝后飞。 梁南渚面目一滞,侧身躲开。 柳荀扑了个空。 这模样…很是狼狈啊。门边堵着的兵士们都看呆了。 柳荀扶了扶案几,尴尬笑笑,手掌不停拍打椅背: “大侄子,多年不见啊!” 梁南渚隔远一步,嫌弃睨他: “分明两月前才见过。” 柳荀摸摸官帽,嘿嘿两声: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他又转向吃惊的兵士们,摆手: “滚滚滚!我与大侄子说话,你们该干嘛干嘛。” 兵士们这才回神,赶忙逃开。 出了门却不住往回看。 “真是柳大人的侄子啊?这下闯祸了!” “咱们方才押犯人似的,不会被参一本吧?” 领头的咽了咽口水,面色不大好: “咱们依律办事,柳大人也不能存私心。你们放心,一定…没事的!” 他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却打鼓得厉害。 果然啊,敢嚣张的人都有嚣张的资本。他抓脑袋,想着如何赔罪。 ………… 屋中一片其乐融融。 或者说…怪异重重。 柳十分殷勤,打量完梁南渚又打量梁宜贞。 他露出慈父般的笑: “这是侄媳妇?安安静静的,看着很是贤淑啊。” 贤淑?! 梁南渚猛呛两声。 “你爷爷总念叨你老大不小,这回该放心了。”柳荀点点头,很是欣慰。 梁南渚斜眼睨他: “喂,你瞎么?这是梁宜贞。” 柳荀一惊,又仔细打量一回: “是宜贞啊。我听你们互称夫妻,还以为…” 梁宜贞噗嗤。 听二人的对话,她大概理清了关系。 这位洛阳知府柳荀,应是老晋阳侯的故人,对于晋阳侯府的事,也多少知道。 最要紧的是,梁南渚信任他。 她遂甜甜一笑,上前行个万福: “柳叔好。” 柳叔…叫的真好听啊,柳荀喜上眉梢。 “好个锤子!”梁南渚哼声。 梁宜贞好奇,低声问柳荀: “柳叔,大哥好别扭啊?” 柳荀憋笑: “我们的仇结了很多年了。” 他压低声音: “你大哥小时候可爱着呢!我悄悄告诉你啊,他五六岁还尿床。 有一回在你们爷爷的道观被我撞见,这小子从此恼羞成怒,见我就怼!” “哈哈哈!”梁宜贞没憋住笑,“真的?大哥尿床啊!” 梁南渚一张脸已黑成锅底,眼角射来寒光。 “说不说正事了?” 他沉声,颇有威严。 梁宜贞捂紧嘴,不时还扑哧闷笑。 柳荀只尴尬耸耸肩,三撇小胡子跟着一翘一翘: “什么正事?不就是有事求叔叔吗?大侄子啊,你知道叔叔的规矩哦。你回川宁时经过此处,我跟你说得清清楚楚。” 梁南渚白他一眼: “鱼符你没打开看么?眼瞎!” 柳荀一怔,忙就着案几砸开鱼符。其中正一对小金铃。 梁宜贞围着看半晌: “这是何物?” “宝贝。”柳荀笑呵呵收好。 梁南渚摇摇头: “这是爷爷修道的法器之一。这老东西亦是修道之人,觊觎多年,爷爷从不松口。” 但今天,爷爷拱手相让了。 柳荀抬抬衣袖,里面有小金铃的重量。 他满意笑笑: “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梁南渚倒不急着说,行至上座坐下。袍服一搭,翘起二郎腿。 梁宜贞微愣。 他为何挑上座坐?不论长幼关系,还是主客关系,那个位置都不该是他的。 梁南渚道: “送我们出城。” 这语气…是命令。 柳荀也不再插科打诨。 梁南渚的言外之意他自然懂。必是危机四伏,才需要人护送。 他道: “平安出城不难,难的是出城之后。出了洛阳就不是我能掌控的范围了。” 梁南渚颔首: “所以,不能明着送。” 暗送? 梁宜贞凝眉,何为暗送? 梁南渚接着道: “听闻,三日后洛阳举办牡丹花会。” 牡丹花会,洛阳城春日里最大的盛事。许多文人墨客慕名而来,留下千古诗篇。 届时,人群窜动,熙熙攘攘,也是最混乱之时。 乱,则利于逃。 柳荀点头: “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你们万事当心。” 说罢,健步如飞,一刻也不耽搁。 梁宜贞收回目光,狡黠转向梁南渚: “还说不是你的人?” “本来就不是。”梁南渚道,“他的帮助,我是付出了代价的。” 金铃虽小,但绝非凡品。 这代价其实并不小。但能换取二人性命,却是千值万值。 梁宜贞在他身边坐下,仰面: “就算不是你的人,也是你信任的人。” 交了命的信任。 梁南渚笑了笑。 现在似乎不用多说,梁宜贞也能明白很多事。与从前判若两人啊。 他目光落向她: “夫人,不是想看牡丹么?三日后,记得把脸遮严实了。” 梁宜贞偏头: “夫君是怕别人为我的容貌倾倒,你没有立身之地么?” 梁南渚呵笑: “别忘了,夫人有疾,奇丑。” “就算是个丑无盐,”她眨一下眼,“不还有夫君宠着么?” 梁南渚一梗,别开头去。 ………… “废物。” 茶舍中,红痣男人的牡丹花茶茶洒了一桌,杯盏倾倒,花瓣黏在桌面。 “这么小的城门,竟也能丢?”他哼笑,“影门的招牌可经不起你们如此践踏。” “大人息怒。” 随从抱拳,身子发颤。 这已是他本月换的第三个随从了。至于前面二位,早喂了血扳指。 随从吸一口气,定神道: “弟兄们已在全力追查。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只要住旅店驿馆,就必然留下痕迹。不出今夜,定有消息。” “若他们不投宿呢?”楼梯口传来尖利阴冷的声音。 红痣男人与随从皆看去。 佝偻上楼的人渐渐抬起头,目光阴冷,长袍洗得发白。 正一个癞头的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