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来了… 一群狼来了… 是凶残,也是谎言… 她…故意的么? 梁南渚眉心微颤: “不会讲。” 梁宜贞垂眸,轻笑: “大哥真会说话。” 不会讲…可以说是能力不够,所以不会;也可以说是不愿意,所以并不会讲。 “大哥,”她又唤,“你看窗外的月影,总有拨云见月的一日吧。” 梁南渚半撑起身子看一眼。 几丝薄云飘过,月色朦胧。 会的,会有那一日。 真相大白,大道至公。 他又躺下,斥道: “快睡!明夜给我滚回自己闺房,珍惜老子柔软舒适的床吧!” 梁宜贞噗嗤一声: “大哥真好。” 梁南渚背转过深,被褥捂住头,丝毫不想再理她。 ………… 川宁城北,杨府。 杨淑尔的母亲正借着灯火替她打点行装。 杨淑尔搁笔,微笑行来: “母亲,夜深了,这些都有丫头收拾。况且离出发上京还好几日呢。” 杨母拉起她的手,又抚了抚孩子的发髻: “你自小在母亲身边,又从未独自出过远门,母亲不放心啊。” 杨淑尔倚着母亲坐下,反握住她的手,呵呵笑: “我这身手您还不放心?” 杨母蹙眉: “毕竟…危险啊…” 说着叹口气,眼圈不自主红了。 杨淑尔捻起丝帕替她拭泪: “母亲,咱们家没有兄弟,亦无姊妹,一身指望全在我一个女孩儿身上。 说句不好听的,别看如今家中富贵,我若不知上进,咱们家迟早没盼头!” 她深吸一口气: “我此去京城,是去谋锦绣前程的。从来富贵险中求,只要跟对了人,也会有求必应。这个险,是不是值得冒?” 杨母一瞬泄气,摇头: “就在川宁平安一世不好么?” “妇人之见!”杨父在外听了半晌,吹胡子而入,“淑尔非池中物,真要如寻常女子般老死闺中么?” 杨母白他一眼: “就怪你!要锦绣前程你自己挣去,作甚非拖上女儿?” 杨父袖子一甩: “父辈的荫蔽算什么?自己挣的才是最稳妥安稳的!” 杨淑尔忽起身: “父亲所言极是。淑尔必不负家族重托。” 杨母看着父女二人,无奈摇头,烛光摇曳下兀自打点行装。 杨父不再理她,只向女儿道: “护你上京的镖师已安排妥当,皆是个顶个的高手。” 他压低声音: “世孙他们被人盯着,不敢带太多府兵,以免招人非议。你记住,此次上京的第一要务就是护世孙与宜贞小姐周全。” 杨淑尔目光坚定: “淑尔明白。” 杨父点头,又道: “上回茶会之上,你替宜贞小姐解围,世孙颇是赞赏。 我想,日后在鉴鸿司,除了暗中护她,也尽量与她结交。依为父看,世孙很是在意这个妹妹。” 杨淑尔颔首称是,笑道: “宜贞小姐虽是公主之女,却随和没架子,淑尔也爱同她说话的。” 杨父微蹙眉: “不是你爱不爱的事,就算日后她千不好万不好,你也得忍着。与她交好,就是向世孙示好,你不要忘了自己为何上京!不要忘了自己的前程!” 杨淑尔才提起的劲一瞬又消下去。 父亲啊,总是习惯性泼冷水。 她遂撇嘴: “知道了。” 一面又推着父亲出去。 杨父无奈,不住回头道: “记住啊!别晃神!” “知道了,知道了…” ………… 还是同样的夜,朦胧月色,孤影孤衾。 徐故在灵堂燃上一炷香,对着秦娘的牌位发愣。 “还是…要上京城了啊…” 呵! 他一声自嘲的笑。 不论是秦娘,还是梁宜贞,他都无法阻止她们上京城。 那是繁华窟,亦是胡狼穴。 “阿四。”徐故轻唤。 赵阿四抱拳而立,一张脸如夜冰冷。 “她何时动身?”徐故问。 赵阿四应声: “明早辰时。” “这样早啊…”徐故沉吟,“果真,让她去么?” “大人,我们无能为力。”赵阿四道。 徐故看他一眼。 无能为力…他倒敢说真话。 十三年前,十三年后,他都无能为力。 “大人,”赵阿四道,“她与梁世孙、敬亭少爷一同上路,想来不必忧心。” “是么?”徐故轻笑,“明日还是去送送吧。” 说不定,就是最后一眼了。 赵阿四微怔,看徐故一眼,方应声而去。 徐故又暗自叹一声,抬头望月,只觉百无聊赖。 ………… “快快快!” “干什么呢?放这边!” “香茄盒子是路上吃的,你往哪儿搁呢?” “那是坐人的车子!” 晋阳侯府大门一片喧闹。 四周围满了人,头挤着头,皆伸长脖子,窸窸窣窣议论不绝。 梁南渚与苏敬亭一人跨个包袱,作壁上观。 “阿渚,你们家梁宜贞够麻烦的啊。”苏敬亭打量马车,“整整五个车,咱们俩只占了半车不到。” 梁南渚白一眼: “再不走,老子怕连坐的地方都没了。” 梁宜贞端根小板凳,与穗穗坐在门边嗑瓜子。 只啧啧摇头: “活人真麻烦啊。” 回想上辈子,她也是穿行于大楚境内,四处下墓,通常只带一个小挎包外加一个小包袱。哪里享受过几大车行礼的待遇? 穗穗递几颗瓜子仁过来: “小姐,还有什么忘带了?嗯…上回世孙房里的屏风不错,要不带上吧?” 梁宜贞猛呛两声: “别别别!” 她朝梁南渚努嘴: “你看他脸都黑成锅底了,再带,他还不吃了我!” 穗穗噔噔点头: “不带也行,回头上京城买去。反正凌波少爷在京城也有许多票号,小姐随便花。” 穗穗兴奋挥手,似乎钱是她的。 梁宜贞哭笑不得,揪一下她的发髻: “跟着我啊,你的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穗穗吐舌,只抱着梁宜贞噌脑袋。 “宜贞,”薛氏在不远处招手,“你也过来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梁宜贞噌地起身,看也不及看就摆手: “真不缺了。” 她拉着薛氏: “这几日真是辛苦三婶母,再添下去,只怕天黑也走不了。” 老夫人在一旁噘嘴赌气: “走不了就留下!一路之上不知道又要受什么委屈。” 她抚上梁宜贞的发髻、衣襟、袖口。看着没什么毛病,却总觉得孩子委屈。 鄢凌波亦行至她身边: “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与鄢氏钱庄的掌柜说。我已打点好了,万万不要委屈自己。” “知道了。”梁宜贞撒娇嗔道,“不过,你们再不放我,路上大哥该欺负我了。” 众人看过去,梁南渚与苏敬亭早等得不耐烦。 鄢凌波又嘱咐: “还有,万事听大哥的话。” 梁宜贞朝梁南渚看一眼,偏头一笑: “我虽不大听他的话,但我很听凌波哥的话。凌波哥放心。” 鄢凌波点头,又揉揉她的发髻。 梁南渚看了半晌,耐心耗尽,过去一把拎起梁宜贞,丢入马车。 “走了!” 他与苏敬亭皆跨上马,背身与众人挥手。 晋阳侯府的人一惊,追了两步,见马车渐行渐远,方才作罢。 老夫人瞪一眼: “这孩子!越来越皮了。” 鄢凌波上前搀扶,笑道: “老夫人放心。有世孙在,一切放心。” ………… 不远处的巷口,徐故顿了半晌。 人群散去,他亦转身,消失在幽长的巷子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