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霭轻轻地流动,飘着黎明前的空气,清净而幽冷。秦霈还没等天亮就起床了。
为了静心凝神她打坐了一整夜。持续一夜一动不动还是挺难受的。于是乎,她一早的就去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忽然,远处悠扬悦耳的笛声飘进秦霈的耳畔。她还记得这首曲子,镇魂曲——第七夜。
这首曲子是驭兽之曲。
他怎么一大早吹这首曲子?
这是距秦霈见他第一面后第二次听到了这个曲子,第一次是在千雪山的破庙里他吹了,为的是对付雪魔。那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云海,塌陷了!
整座神殿是建在高拔的峻山顶上,周围围绕着一层厚重的云雾。她始终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连蓝天也鲜少见。这次在云端深处竟然被撕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温暖的日光冲破淡薄的云层毫不避讳的显露出来。
“不!”
从云海尽头出现一道血红色的身影,秦霈瞳孔紧缩,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他。
云昭抱着莲心痛苦的嘶吼着,秦霈胸口里面钻心的疼,分裂灵魂的痛苦好比粉身碎骨,他们受了重伤怎么可能坚持得住!
再加上他们契约是平等契约所以云昭身上受的苦她也能感觉得到。身体就像被起重机捏压着一样,全身的骨头都要错位了!
她赶紧捂住嘴让喉头里涌出的腥甜血味不至于流到嘴角上。稍微平复了一下,她想也没想大步跨上前去。梵清停下动作,长臂一伸扣住了秦霈的右手腕。
秦霈很生气,试图甩开他的手可是他却一直用力抓住。她的体力本身就不够了,梵清轻轻松松就可以控制住她。
梵清眼底划过的悲伤秦霈没有看见,她继续的挣扎,希望能赶快挣脱出来。她要救云昭啊!
云昭一次次敬她、护她、救她的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不曾尝试过被人如此真心的对待……她,不会让人伤害他的!
“放开我……”秦霈松开手掌,指尖掌心僵硬一片。
梵清脸上逐渐浮现出不悦的神情,“云昭是不会死的,莲心的灵魂已经往外分离了,他是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的。”
秦霈周身爆发出慑人的寒意,“他是不会放弃的。”曾经听云昭说过,在罗奚大陆这种小世界为了控制平衡他们的力量会收到限制。有了这一层关系他的就会更难突破这九旋阵。
“……?”梵清疑惑的看着那道坚强不屈的身影。云昭,你变了呢。是秦霈改变了你吗?他又将目光重新落在秦霈身上。
“松开我!”
她单指一弹,将内力送入到梵清的手臂里。梵清只觉得手臂一麻,顿时松开了用来禁锢她的手。
秦霈冲出去的同时神殿的其他人也赶到了这里。
为首的人是连之玥,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梵清的脸。
“神子……大人?”
燕澜飞没见过梵清,见连之玥这吃惊的模样他也是深感疑惑,“他就是神子?”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一直以来都不曾见过真面目的“神子大人”竟然会是一庙方丈主持。
这样的人怎么会选择当和尚?
和尚他们虽然不会轻视但是他们也绝对不会去高看,佛法与他们学习的东西可是背道而驰的。他们为的可是得到成仙,而佛家的人求的不过是普度众生……
梵清的这张脸不少人见过,也有不少人听过他的这双眼睛。所以一时之间除了燕澜飞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梵清的真实身份。
他不喜欢那么多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冰冷的话语让他们浑身打了个激灵:“神子大人?”
“他们这是?”陈世远现在有一箩筐的问题需要梵清来解答。
吸进去的空气重重地从鼻子里出来,梵清可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云昭的固执,镇魂曲的不管用,神殿的人不听命令私自出来……
计划看来只能提前了……
“你们退后。”
梵清的样子虽然他们不熟悉,但是声音他们确是记得深刻。这就是他!他们尊贵无比的神子大人!
他们全部退后,燕澜飞和容梓月也照做。
——
伸出左手,右指为刀。
白芒一划,血珠涌出。
“以血为令,启开封印!”
霎时神殿里华美的宫殿、雅池和石柱,在大地剧烈的嗡鸣声中,连着地基从沙土里拔起。
巨坑里大量的溺水如洪流一般来势凶猛!一道道水柱在神殿的各个地方屹立起来。被喷涌而出的溺水喷溅到的人顺势都卷进了水柱里,除了几个警觉性高的人其他人都困在了溺水之柱里!
陈世远、甄莘和李斯缘他们都进入了溺水。
连之玥带着燕澜飞和容梓月逃到了暂时安全的地方。而管心彤却顽固的留在原地,看着缺氧到痛苦蹬脚的陈世远他们她真的很痛心,“怎么会这样?”
梵清的动作还在继续,秦霈站在离他的地方很近所以就没有受到迫害。
“封印?”
原来那个溺水是有这样的用处。
“轰隆隆——!”
天就像被利剑刺裂了似的,一股浓稠血浆一样的水从天而降。从云层的边际倾泻而来!那红色的水在半空中逐渐形成了一个阵法图案,最终降落到了溺水之柱上!
梵清突地呕出一口血,他就知道提前解开封印不是个好决定。但是,现在这种时局也由不得他了!
“啊啊啊——”
剧痛袭来,他猛然跪向地上,右眼冲天的白芒刺痛了秦霈的眼睛。
怎么回事!
云昭怀里的莲心浮到了半空中,左眼也发出与梵清同样的异样白光!
“主人!”
九旋阵突然解开!云昭失力,一下子坠落到地面!
“云昭!”
秦霈想要去接住云昭却不想梵清起身后,一只手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上,用力一拽她就跪到了地上。
“你想要干什么!”
右手转移,扣住了秦霈的肩胛骨,血液透过指缝逐渐渗出……
“啊!”背后一阵的刺痛,秦霈回过头一看,肩头白衣染上了浓重的血色。他受伤了?
梵清的手掌按在秦霈的头顶上,直接告诉她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放开我!”
秦霈气得大叫,而梵清却是不在乎她的挣扎,自言自语道:“秦霈,虽然怎么做对你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没有办法,我要的这具身体和莲心的那具身体都没用,你这具拥有帝王之命和异界人灵魂的身体恰好合适我的灵魂跟眼睛。”
“我的……”
“什么意思?”
为什么听他这话的意思他们好像是……
“你还不明白吗?我和莲心从来就是一个人,当初是他强行的分开了魂魄,掉落到罗奚大陆也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
秦霈一开始也就是一个猜想罢了,她难以想象这是真的。
他们是同一个人……
怪不得,怪不得你会知道云昭,你会认识莲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从头到尾你要的不过是,我的身体而已。
“你会杀了我?”
“不会……”梵清摸着秦霈细腻柔滑的发丝,“我会为你寻一具更好的身体。”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秦霈怒极反笑,也不再有动作,“寻一个好身体?”
“我们要赶紧去救师父!”燕澜飞摇了摇连之玥的胳膊。
连之玥好不容易才救下了他们……他,说实在的根本没能力带他们再回到那里。
他不明白梵清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在这里他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燕澜飞刚想问问容梓月怎么想却不想一回头就看到了容梓月已经困入了溺水之中:“怎么会!”
连之玥自问没有那个勇气去救秦霈。
燕澜飞一拧眉,毅然决绝的一头扎进了最危险的阵法中。
汗水一滴一滴滚下。
体内的血潮激涌沸腾着,发出波涛海啸般汹涌的声音。
她身体内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
——不能死!
——她不能被梵清杀死!
云昭沉重的眼皮终于抬起,他感觉很疲惫,真的很想睡上一觉……
秦霈身上闪耀出五光十色的光芒!
背后浮现出的一抹银灰色的影子收了回去,她不堪重负的身体得到了一丝解脱。
竟然借助了魔兽的力量……
不过,这样一来你也要承受相对应的后果。
云昭是他的魔兽,曾经他也借助过云昭的力量。那次,他至少沉睡了一百年。这一次想必他也该用个五六百年吧。尤其是这种力量受到限制的时候使用出那么多力量更会严重消耗他的力量。
梵清松开了秦霈的身体,右手抬起,莲心已经冰冷的尸体浮在了空中。拇指轻轻地抚上他的左眼:“这个,你该给我了。”
秦霈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去看梵清挖人眼珠的一幕。
不是残忍,而是秦霈不希望看到莲心死了还要失去左眼。片刻间一颗圆溜溜的银瞳眼珠便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
云昭的身体渐渐消失了,秦霈知道莲心已经救不回来了,但是云昭或许还可以!
她飞奔出去,却连云昭衣服的边角都没碰上。
“不——”
她现在该怎么办?
指甲深深地抠进泥土里,她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该怎么办!
与云昭像失去了一切连系一样,她一点点都没法感受到云昭的气息。
梵清丢下莲心的身体,握着眼珠,他两步并作一步走到了秦霈面前。
一段咒语从他的口中念出,秦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就在秦霈再次感觉到灵魂出窍的痛苦时梵清突然停手了。只见他惊慌失措的后退了几步,“阴,怎么会……你是,你是女子!”
秦霈冷笑道:“我是女子你很失望?”
梵清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这一刻阵法没了秦霈身体的转换一下子陷入了混沌状态。
“倒流,逆转……”
梵清呢喃自语,先是低低轻笑,最后如同魔怔了一样的狂笑:“终究还是你赢了!莲心!为什么你不能放过我!”
“你当真是愚不可及啊!”
一滴清泪划过脸颊。梵清的身体疾速老化,皮肤萎缩、干裂,失去了水分,最后竟然就只剩下一具森冷的骸骨。
地上莲心的尸体变回了原本七岁孩童的模样……
此时的异象还没有停止,整座神殿的溺水一股脑的顺着山势倒入了山下。这水也顺着海洋漂流进了四处各地。
天空中一龙卷风席卷而来,秦霈被风沙迷了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这龙卷风给吸了进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