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已经没有花锦的任务,顾芝月的父母来看她了,她和父母吃饭去了,花锦一个人回寝室补了个觉,一醒来就看见部长在群里喊人:晚上谁没空,来个人整理第一天的稿子。这种苦差事一向是没人愿意做的,花锦已经跟过两届运动会了,一天的稿子估计要八点才能收齐,一个人估计要在办公室里忙碌到十点才能回寝室。 这个时刻自然没人说话,花锦翻下床洗把脸,半个小时后才慢吞吞地私聊部长。 [花重锦官城:部长找到人了吗? 部长:没呢,实在没人我就自己做呗。 花重锦官城:你能自己干还叫别人干啥! 部长:今晚我不是约了我女朋友嘛……] 也是,其实花锦也觉得部长对待部里的事情一直很负责积极,如果这次不是他真有事,估计也会自己揽下来。 [花重锦官城:行了,你去约会吧,我来。 部长:小花你真是个好人!过来拿钥匙的时候我给你买黑森林蛋糕。 花重锦官城:行,谢谢部长啦。] 花锦站起来伸个懒腰,穿上鞋,寝室里林青禾和颜歌还在睡觉,她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去了。 学校太大是好事也是坏事,比如花锦,累得走不动时就非常希望自己学校面积缩小个几倍。N大是出了名的大,她们学校跟建在一座山上似的,东区在东面山脚,西区就在西面的山腰上,而学校的运动会,就在东区的标准体育场上举办的。花锦的寝室在西区,新闻部办公室在东区,花锦磨磨蹭蹭走了二十几分钟,部长正等在办公室,见到花锦来了,分外热情:“小花你来啦,蛋糕我给放桌上了,wifi密码小黑板上有写,你坐在这儿等他们把新闻稿交上来就行,然后你就看着写吧,整理完推送就行。” “知道啦。”花锦故作不耐烦地挥挥手,“您就去运动场上盯着吧,看完了就约会去,我保证完成任务。” “嗯,谢谢你了!”部长走出两步,又想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叮嘱了两句,“花锦你也别忙太晚,注意安全。” 花锦点点头:“放心吧,再说了这可是学校里,谁还能把我怎么着不成。” 这下部长终于放心地走了,花锦坐在椅子上,办公的电脑上发过来了上午各种项目的新闻稿、比赛结果和照片。一个上午就有差不多二十个项目,下午比赛才刚刚开始,花锦滚动鼠标,突然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无比后悔。 明明她应该拥有一个美好下午,在寝室里打打游戏睡睡觉的,现在把部长叫回来还来得及吗! 虽说心里百分之两百个不情愿,最后花锦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始整理稿子来,稿子里比较精彩的会发到学校里的学生网站里,剩下的就公众号和校园APP上做个总结推送。花锦一边仔细研究对比,敲定了哪几篇应该发到网站上去,这段时间内新闻部的邮箱一直提醒有新的邮件发送过来,等到下午六点一天的比赛行程结束时,文档里又多出来二十份稿子。 花锦可算是明白部长有多么辛苦了。 部长送的黑森林蛋糕权当晚饭了,负责摄影的部员来办公室还了照相机又飞速离开了,花锦又忙碌起来,在几十份稿子里看来看去,还要在上百张照片里进行挑选。中途她也打开过手机,顾芝月给她发了几张她和父母吃饭的照片,隔着屏幕,花锦都能闻到那火锅的香气了。 明天,她一定要拖着顾芝月去吃火锅! 等到花锦写完公众号推送稿发给运营那边,已经是十点了,结果不出五分钟,对方又给她打回来,指出好几个地方,让她改。于是花锦只得按照对方要求,认真修改一遍。 十点半! 寝室十一点熄灯,十一点二十就关闭寝室大门不准人进入了。从东区跑回西区大概要十几分钟,还来得及。 花锦关上办公室的门,深吸一口气,一路狂奔。 谢朗在床上闭着眼,十点二十,他猛然睁开眼睛,套上黑色外套下床穿鞋。室友都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解释道:“我饿了,出去买点吃的。” ——当然是骗他们的。 他要去的是连通西区,东区和南区的一条三岔小路上,那边路掩映在参天大树下,可以走到教师宿舍所在的南区,非常僻静,就算是平时根本就没什么人去,偶尔才有情侣在那边散步。今天谢朗从东区回到西区时,在那里察觉到了妖气的流动,极其微弱,应该是不起眼的小妖怪。若放在平时,谢朗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妖怪留在人间的不算少数,大部分也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怪就怪在那里有强大的神力流动,根本不属于小妖怪的神力。谢朗选在这个时间,也是为了避开凡人去一探究竟。 这条小路离西区并不远,如谢朗所料,大白天没什么人的地方,晚上更不可能有人。和凡人不同,夜晚对谢朗毫无影响,他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也没看到那个妖怪,而那股神力始终在他脚底下流动,心里便蒸腾起一股不安。他的神力基本上封得七零八落,这时候若是有人想要取他的命,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正当谢朗有些头疼间,脚下的水泥路上浮现出一条条暗红色的线,它们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芒,逐渐织成独特的形状。 糟了!谢朗立刻咬牙往外跑,这些暗红色的线立刻绞住他的双脚,很快谢朗便动弹不得。糊涂啊糊涂,谢朗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凡人的日子过习惯了,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阵法已经迟了。 “嘻嘻嘻嘻嘻,看我抓到了什么~”阴阳怪气地声音从谢朗头顶传来,这音色本身是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却非要以稚子的口吻说出,实在是令人作呕。 “抓到了你爷爷。”谢朗动了动嘴唇,“识相就赶紧把你祖宗放开,你还有一条活路。” “嘻嘻嘻嘻嘻,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活着离开吗?”它落到了谢朗的眼前,谢朗这才发现,这个东西不能算是妖怪。 它有一张婴儿的脸,只是有不少的地方开始腐烂,流出腥臭的血水,脖子却是老年人的脖子,通过松松垮垮的皮肉和婴儿的头连接在一起,接下来是老鹰的身子和一对鸡脚,这个精魅为了行动方便,还为自己安上了一双强健男子的双手。 这又恶心又丑陋的东西,若不是谢朗现在被阵法束缚住了,他非要引天雷把它劈得灰飞烟灭。 “就凭你也能杀我?”谢朗说。 诚然谢朗的神力被封得所剩无几,但也绝对不是这些不入流的精魅想动他就动得了的,更何况这个脚下的阵法并不能限制住他用来护体的神力,似乎最多只能让他动弹不得。 丑恶的精魅“桀桀”笑出声:“你以为这个阵法只能让你走不了吧。是啊,我是杀不了你,可是这个阵法可以。不知道这位神力强大的神可听闻过一种阵法,名为九刑阵……” 谢朗竖起耳朵:“你在说啥玩意儿?” “九刑阵。”精魅笑起来,整张脸的烂肉在抖,“将两个人的命联系起来,成为一体,永远无法解脱,只要杀掉其中一个人,另一个人也会跟着死掉。妖魔在大批处置俘虏时,最喜欢用这种办法,简洁省事。” “哦。请随意,反正这大半夜的可没人,我可不信你这阵法能撑到明天。”谢朗盯着它,嘴角带上若有似无嘲讽的笑。 仿佛被踩到痛脚那般,精魅变了脸色,它吐一口口水到地上,随后一巴掌打在谢朗的脸上。谢朗盯着它,漆黑的双眼里毫无感情,嘴角仍旧带着无所顾忌的笑。这种赤裸裸的嘲讽,反而让这个精魅有些害怕地远离了他。 只是僵持了没几分钟,这种局面就被打破了。 花锦一路匆匆往回跑,爬上又长又陡的楼梯后,终于受不了停下来喘口气。她看一眼手机,十点四十,赶回去冲个凉应该还行。等她路过那条三岔路口时,平时没什么走的南区小道,忽然传来一声呼救:“救命!”这个声音十分沙哑,却在深夜听来十分突兀。 花锦举着手机,整个人汗毛倒立,方才跑步流出的冷汗都贴在她的背上,凉飕飕的,只不过她没犹豫一分钟,就打开手机电筒,往小路里照了一下。好像没什么,她安慰自己,然后往里走,走了两步她停下来,在手机下按下了110。还没等花锦拨出去,就被猛烈地外力一踹,跪倒在地上。 “啊——!”膝盖很痛,可这样的痛抵不过花锦看到眼前之物的震惊与恶心,她挣扎想要跑时,才发现自己既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了。 作为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爱好科学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花锦此刻只有满心的“雾草”,眼前这一坨烂肉还会说话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要是时光能倒流回前两分钟,她听到“救命”绝对拔腿就跑,什么正义什么公德都见鬼去吧。 花锦说不出话,只能看着这一坨不知道为何物的东西,欲语泪先流。 花锦作为凡人,自然是看不见这儿还有个人,可谢朗把她看得一清二楚,他真的没料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从这里路过 “嘻嘻嘻嘻嘻,没想到这有人会来。”精魅站在花锦身前,却是在对谢朗说话。 花锦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很可能命不久矣,最后的希望是她没回寝室室友能帮她报警让她死有全尸。短短两分钟,花锦就从一个青春靓丽的大学生,变成校园里的一缕亡魂,信息量太大,花锦不准备消化了,只求死得痛快干净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花锦在心里尖叫,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一片静寂中格外刺耳,她居然真的叫了出来…… 温热又腥臭的液体洒在她的脸上,黏乎乎的,刚才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那个东西此刻身首异处。花锦拼命忍住恶心,才没吐出来,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身上的都是血,绿色的血。好半天花锦才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这个人她有几分眼熟,又始终想不起到底是谁。 谢朗收回自己的剑,他方才发现阵法本身并不能束缚住人,是那个精魅施法让他动弹不得,阵法加附的神力强大,可这个精魅不足为惧。谢朗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挣脱开了,终于赶在精魅动手杀人前杀掉了它。 谢朗拍了拍花锦的肩膀:“你没事吧?” “我……”花锦虚弱地看他一眼,想说点什么时,一扭头到路边吐了。 谢朗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花锦晚饭本来也没吃什么,这么一吐,吐了个干干净净,直到最后没什么东西可以吐出来。等她吐完,红着一双眼睛看向谢朗,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谢朗愣了一下,却听到她小声地说:“谢谢,我……我……” “对不起。”谢朗压低了声音。 刚才他看到她的样子,有些后悔自己的贸然行动,拉无辜的人下水一向不是他的风格,可若真是按照精魅所说,这个凡人的命以后就和自己绑在一起,他若是死了,她也不能活,对于凡人来说,接受这个现实何其困难。 等花锦哭了个够,谢朗也没有说话,她迟缓地起身,捡起地上的手机,已经过了十一点二十,想回寝室也来不及了。 谢朗扶起她,轻声说道:“走吧,我们出去找个地儿住,顺便给你解释一下今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