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们渐渐消隐了,夜色也随之逐渐地散淡。打东面灰暗的天壤之交,亦已经幽微地出现了鱼白。
尽管天下万物都陷入沉睡,就算整个世界沉醉烈酒,天地之间日月星辰却仍旧有条不紊地按照既定的规则运行。周而复始、无时无刻、不停不歇——
在身子骨一片酥懒的异感之中,凌仙慈娇慵地睁开了双眼。
虽然她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毕竟神识已经完全恢复清醒。
可是夜间快感的余味,似乎尚未完全褪尽,她似乎还想默默地回味一遍。
蓦地之中,忽然听到身边传来“莲波、莲波”这样喃喃的低唤之声。
凌仙慈转头看去,顿时骇然变色,急忙弹身跃起,忙手忙脚地整理狼藉不堪的衣物。
虽然是如此的忙乱,却也丝毫无法缓解她此刻眼前天旋地转、通体冰冷。欲哭无泪的挫折感、凌辱感和通天彻地、黑暗无涯的绝望感刹那将她压垮。
凌仙慈银牙几乎全部断碎,一个踉跄,捡拾起地上的长剑,发疯一般地砍向蜷缩在地,犹自美梦不醒的武凤翔!
“莲——”被恨火与杀意惊醒的武凤翔大惊失色,百忙之中一个急滚,避让开去,随即跃身起来。
看着眼前双眸喷火的凌仙慈,仅迷惘一瞬间,他就已经明白了昨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荒唐事。
武凤翔颓唐地看着这个杀气腾腾的女子,神情沮丧、显得懊恼无比。
而这时候,凌仙慈的第二剑又已经追杀而至!
武凤翔身子一晃,黯然地叹息了一声,似乎下意识里要避让,却被自己强行迫住,不避不让、坦然承受。
“嗤”地一声,凌仙慈的剑尖顺利地刺入了他的肩头,势如破竹,很快嵌入了六、七分的深度。
也是武凤翔这厮命不该绝——由于凌仙慈心中极度悲苦,在气急败坏之下出手,未免就略失了重心。准头稍差,竟没有刺中喉管、洞穿颈项将其一击致命。
等到她狠狠地拔出剑来,重新又捅将过去,武凤翔却已在吃痛之中惊醒过来。
他想起自己大仇未报,尚不可以被杀就死,当下急忙跳开数步,大声叫道,“凌姑娘,昨日武某醉后发狂,因酒失德,方才做出如此猪狗禽畜之行为。
大错铸就,原本理当就戮于姑娘的剑刃之下。但是此时武某尚有一桩心愿未了,不能让姑娘就此杀却复仇泄恨。因此,姑就算武某欠姑娘一条性命,倘或还有来生,定当十倍还报!”
凌仙慈哪里肯善罢甘休,不依不饶,只顾拼命追杀。
怎奈武凤翔武艺高出她太多太多,瞬息又已成功闪在一边。忙里偷闲整好衣履,对着她恭恭敬敬做了一个揖,然后方转身飞速奔逃而去。
此时此刻,凌仙慈追犹不及,万般无奈,却不得不慢慢停下脚步。
而听他适才所言,分明也是因为醉酒误事,最后迷乱了自己的本性所致。
因酒坏事,和她自己的原因,几乎如出一撤。并且,就算再怎么不依不饶,追上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以目前的情况,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是他的敌手。如果他不愿意引颈就戮的话,又能把他怎么样啊?
羞愤交加之中,凌仙慈银牙一咬,纤手微抖,当下又待横剑自绝。
可是念及自己正当年轻,花样年华,心中毕竟极其不甘。
思来想去,于是只得哽哽咽咽地,拖着那搭拉在地上的长剑,颓丧地跌坐在地上。半晌都无声无息,只她双目之中,早已又是涕泗纵横、汍潸坠落不止。
凌仙慈心中各种凄恻、悲苦、哀感顽艳,着实难于细说,然而毕竟也有错在自己身上。
她只恨不能找到一个出口尽情宣泄,怪那禽兽兽行无耻,却终归又苦于没有一个相关的渠道完完全全,开脱出自己、自圆其说。于是便只能无声泪落,饮泣如似锥血。
而其时晨风徐来,吹打着她身后那一株树上枯槁的枝条,发出呜呜呀呀、哇哇戛戛的暗哑微弱的声响。那一声一声,却也如同谁在伤心哭泣般也似。
再说客栈这边,随着店家司晨报晓的雄鸡高唱的类似“即将天光”的歌声之后,晨曦降临大地。并很快就大天亮了。
香木睡觉醒起,却发现凌仙慈已不在房间。她脸上不禁微微地浮现了一缕羞涩的微红,心中惭愧不安地想道:真是羞人,明明一直都是睡意很轻的呀,怎么昨晚竟睡得就像只小猪似的。
这不,凌姐姐都早已起床了,就你一个人还赖在床上,迟迟地没有翻身。这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了,真的是太丢人啦。羞羞羞。
一面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她一面赶紧麻利地穿衣起床,整理好被褥。
如此忙好之后,走出房间,正好见血龙迎面而来。
看到整整一晚没见的红衣少女,他满面含笑地喊道,“香木,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不早了啊。血龙。”香木闻言,脸上的红晕更涨了一圈,低低地说道,“是不是我太贪睡了啊?你们都起来这么久了。”
血龙笑说道,“怎么会呢?现在还早得紧呢,我也才刚刚起身一会儿。你就算再睡一大会儿起来都还不算迟呢。”
“真的吗?你可别骗我呀。”香木明眸生动,转了一转,随又说道,“凌姐姐都起来好久了啊。”
“凌师妹起来很久了吗?”血龙微有些感到意外,不觉往那房中望了一望,却问道,“啊?凌师妹她人呢?”
“肯定啊。应该我还没醒过来,她就已经起来好久了吧。”香木点头这样说着。
她的原意大概是在她还没醒来的时候,凌仙慈就应该起床很久了。可毕竟异族女子,有些话意思虽然差不太多,说来却未免有些词不达意。
不过,好在这些对于血龙而言,都根本构不成任何的交流障碍。
毕竟他和香木之间,更多时候,往往不需言语,仅简简单单一个眼神,就能让彼此心领神会。便传说中的互有默契、心有灵犀,亦莫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