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可里,一杆花枪自斜刺里疾挑而出,将那马勇豪的佩刀枭住,急变突然地,挽救下了这人命关天、且小命系于千钧之一发的稚童。?
凌仙慈目睹到这幕福音,喜至心田,恍如身临满天花雨缤纷之妙境,极尽喜悦地喊唤道,?
“玉冰啊——我的儿——”?
她飞跑了过去,紧紧的将恍惚间竟已在死生关键游魂一回的儿子搂住在怀心。凌玉冰至此方发出了从被吓坏时一直憋到此际的宣泄情绪,“哇呀”放声大哭!?
这时只见那使花枪的人掌开枪花,格去了马勇豪的佩刀,掏心一搠,刺死了那马勇豪于草地之上。直到此时此刻,马勇豪这一条雄风豪迈的性命方算就斯时斯地草草了账矣哉!?
凌仙慈急忙向那人称谢道,?
“多亏了你救下了我的孩儿!”?
那人头扎包巾,一身劲装,是个三十三、四年龄的妇女。虽是妇道人家,却亦自气宇轩昂,英姿飒爽。?
她向凌仙慈摆手笑道,?
“你先不忙谢我,可晓得我是谁?”?
凌仙慈说道,?
“正要请教恩人名姓。”?
那妇女说道,?
“我叫谢尘生,被官兵四处通缉的那个女匪首。”?
她见凌仙慈手执长剑,诚然是个会家子的,当即把花枪抖开了,半退了个虚步,笑说道,?
“原来你还是个会耍剑的来着!且陪我走上几招看看!”?
凌仙慈忙后逡一步,说道,?
“怎敢和恩人动手?”?
那谢尘生“嘿”道,?
“我杀死这鸟人,并非是施恩与你们的!哼,你不跟我交手,我就没办法了么?看枪吧你!”?
她话音未落定,“嗖”地一枪,直往凌仙慈的咽喉部位扎来!?
凌仙慈心里暗忖道:?
这人——她怎么能这样孟浪行事??
当下她右手挥剑虚张了一个攻式,左臂挟了儿子往后退开。谢尘生见了她虚晃剑势的动作,目光一闪,枪尖颤抖自中途跃起,罩定凌仙慈上半身要害。?
凌仙慈同她交手数合,见她枪法果然与武林之中的路数不类,似乎更适用于万千人间冲杀奔突之途,便知她说自己是绿林中人所言非虚。她虽然手中尚护着一个人,但身形轻灵、步伐敏捷,剑式更是飘忽反复,令人防难胜防,谢尘生因此隐约处于劣势。?
两个斗约十余回合,谢尘生枪势一晃,叫道,?
“且住了,我不跟你打啰!看你不像是武林中人,怎么竟会使昆仑剑法?”?
凌仙慈微为一怔,问道,?
“恩人怎认得这昆仑剑法?”?
谢尘生笑道,?
“嘿,我当然认得昆仑剑法了!”?
凌仙慈道,?
“那么,恩人和我们昆仑有何渊源?”?
谢尘生将枪收回,顿立于地道,?
“原来你也是昆仑派弟子?却不知和昆仑七侠怎么称呼?”?
凌仙慈听了神色一黯,说道,?
“昆仑七侠?他们都是我丘大师伯的传人......”?
谢尘生问道,?
“你和昆仑七侠是师兄妹?那你又是谁?”?
凌仙慈幽幽说道,?
“比起昆仑七侠的名声,我只不过是一个从来未曾有江湖经验的无名女子罢了,你未必知道我的名字......我姓凌,我父亲是师叔伯那一辈年纪最小的......”?
“噢,我知道了,你爹就是昆仑派黄河分舵主凌鹏。貂儿曾经跟我说起过。她说你在群侠决战大罗天之后突然失踪,一直不知去向。却原来归隐在了这终南山里。”谢尘生边说边自己点头,“貂儿说你当年不辞而别,可把昆仑派一门上下急得什么也似的了,大家都担心你,却又到处找不到你,可你倒好,跑来居住在这深山之中享尽清福,儿子都有这么大了。”?
凌仙慈听她说得欢快喜悦,低头望望儿子,怅然一叹,说道,?
“时间过得真快啊......”?
谢尘生不料自己快活难当的一句话竟引发了她怅惘的情绪,估计她当年选择不告而走隐居山林之间,定然事出一些难以言说的隐衷。当下连忙把微张的嘴巴紧紧闭上,一时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来对她进行安慰,只能以无语的方式来做应答。?
两个大人相对沉默,凌玉冰却突然问道,?
“娘,马大官人是死了吗,他怎么一动也不动?该怎么办?”?
谢尘生闻言顺势说道,?
“你儿子真正一副讨人喜欢的好模样,看来他父亲也是人中龙凤......”?
凌玉冰听到她说起父亲,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滋味的荣耀感。因为他母亲从来就未曾在他面前向他提起过关于父亲的任何事情,他便常常自发自足地在内心想象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每每幻想到得意之处,都不禁为之偷偷笑出声来,得意非凡。他听到谢尘生的这一番话后 ,更是油然而生出自豪感来,当下将手指向南五台群峰之间的累累坟冢,大声说道,?
“谢姑姑,我爹就睡在那里,他是个大名鼎鼎的英雄!”
谢尘生望向他小小手指遥向的所在,只见那里杂草新生,野花稀疏,煞是荒凉。她暗自一声叹息,半晌后说道,?
“原来......”?
凌仙慈惨然摇头,凄声道,?
“玉冰他爹......其实玉冰连他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呀......”?
谢尘生也感恻然,问道,?
“他也是为决战大罗天捐躯沙场的......”?
“不,”凌仙慈瞥了一瞥儿子得意踌躇的神态,幽幽叹道,“若是那样,倒也是件叫人吐气扬眉的事情,我也不用离群索居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独自一个人羞愧难当这么多年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他却不配你说的这句话。”?
谢尘生愕然道,?
“怎了?”?
凌仙慈泫然欲滴,又强自扭身抹去眼角泪痕,微声说道,?
“他......他是个罪人......”?
说罢这话,泪水终于流落下来,掉在了她的衣襟上面,湿迹斑斑。她害怕叫儿子看到了,急忙转身往家中走去。但是她微若无声的话语,不单谢尘生听到了,她儿子凌玉冰也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