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书.食货志》：“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而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相杀者，不可胜计。赦自出者百余万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氐无虑皆铸金钱矣。犯法者众，吏不能尽诛……”
这段话所记载的，就是汉武帝刘彻改革币制初期，也是刘恭几年内将会遇到的问题。
犯法者众，吏不能尽诛——
铜钱浇铸简单，其工序只要几个人就能够完成，可以想象，只要朝廷开始发行品质上乘的五株钱，那天下会有多少人用五分荚钱兑换新币之后熔铜私铸。
对于与刘恭接触不多的朝臣们来说，就算天子再怎么聪明，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也许少数如阳陵侯傅精这样，与某个诸侯关系密切的人，会在诛吕之时将诸侯利益一并考虑进去。
但当时他们更多地是想着怎样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只要没有决心造反，其余任何都是次要，却并没有来得及真正考虑到事态如何发展，会导致他们为保全自身必须废帝另立的后果。
刘恭所害怕的“废立”之举，本来就是功臣们见得罪皇帝狠了无法收场，才在有心人怂恿下想出地主意。
既然现在局势被顺利控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那么这样的念头也就根本不曾在多数人心中出现。
而在大多数朝臣眼里，是左丞相陈平临危不惧、指挥若定。才使得右丞相周勃能够夺取兵权，先相国吕产一步“控制”住天子，掌握了大义的名分。平稳长安城内地凶险局势。
可以说若是没有左丞相陈平，这个在大家想象中“辅佐”与“提点”天子布政的功臣集团领袖，即便刘恭已经元服，也没有人相信他可以应付繁杂的政务，更遑论是做出什么正确的决策了。
在这样的心态下，众人见刘恭慎重其事地用太中大夫贾谊一封奏疏试探之后，做出一个如此“漏洞百出”的决策。都不由地在心里暗暗发笑，把引导出天子如此决定的功劳，归结到了左丞相陈平身上。
法不责众！
这一刻。所有跟私铸相关的朝臣们“心领神会”地把目光从左丞相陈平身上移开，看着御座上年少的天子，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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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北阙甲第。丞相府。
散朝之后。左丞相陈平回到府中稍坐休息片刻，随即便使人去唤丞相长吏张欧。
偷换概念地让朝会通过了天子颁行新钱的决议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还有更多事情需要替天子统筹安排。
正思虑间，就见丞相长吏张欧随着相府仆役疾步入舍，定身行了一礼，恭敬问道：“君侯有何吩咐？”
仔细端详了眼前的年轻人一会儿，又在心里暗暗将他与被刘恭遣去代国都晋阳传召。接代王四子刘明入京的中郎晁错比较一番，左丞相陈平感慨着青出于蓝。一边平静说道：“天子欲行新钱，将于少府之下专设水衡都尉一职，位比将作少府，掌铸钱事……”
说到天子将设水衡都尉，位比将作少府时，观察到丞相长吏张欧微微皱眉的模样，左丞相陈平心里更是满意，不禁升起了考较的心思。
“秩二千石，只比少府的中二千石低了一级，即便是一郡之守，其秩俸也不过如此，你可知道这是为何？”于是略作停顿，左丞相陈平叹了口气，悠悠问道。
丞相长吏张欧想了想，拱手答道：“将作少府掌治宫室，名为少府，实际上直接听命于天子，秩俸二千石是为了使其在少府一众属官之间地位更加超然之故。既然这个水衡都尉位比将作少府，想来亦是如此。”
辅佐少府治事的六丞不过是秩比一千石，将作少府却是秩俸达到了二千石，这意味着在整个少府机构里除了主官少府一人，便再也没有可以与之比肩的人物了。
“恩！”左丞相陈平赞赏地点了点头，微笑说道：“陛下对此事十分重视，水衡都尉之职非近臣心腹不得，自然是不会让少府绕过了自己去。”说罢看向丞相长吏张欧，又问：“天子明知一时无法下诏，令诸郡国前所铸钱皆废销之，却仍旧决意颁行新钱、禁民私铸，你可知道其中缘故？”
“这……”丞相长吏张欧闻言一怔，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垂首道：“欧实不知。”
“不知~~~”左丞相陈平将一切看在眼里，状似无意地缓缓重复着答案，面上笑容更甚，显得有几分玩味，却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惹得丞相长吏张欧心里一阵不安。
“不知比知道要好。”过了一会儿，左丞相陈平高深莫测地幽幽一叹，随即摆了摆手，轻轻道：“陛下既是禁民私铸，就必定会有用刑律的地方，你是目前长安各家子弟中我最为看好之人，又是治刑名出身，回去准备一下吧。”
这一番话，就意味着左丞相陈平要在天子面前举荐自己了，丞相长吏张欧虽比一般同龄沉稳不少，但毕竟才二十出头，闻言立即喜形于色，使劲拱手及地，道：“多谢君侯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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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未央宫，郎中府。
“张季，张季~~~”中郎袁盎高呼着大步跨入吏舍大门，一脸的欢喜之色，引得周围黄门、郎官尽皆注目而视。
正在官署待诏的骑郎张释之闻声从屋内迎出，见此状况吓了一跳，来不及应声说话，便忙将中郎袁盎往自己屋里拉去。
等回到房内只有两人的时候，张释之这才松开手，不解中略带责备地问道：“你不跟在天子身边护卫，在此处大呼小叫些什么？”
与原本历史上两人地位的一高一低不同，此时的中郎袁盎自以为还没得到天子看重，也不似那般忙碌，与中郎署长冯唐、骑郎张释之几人都在等待机会。
而其中骑郎张释之于他年纪相若，也可算是兴趣相投，两个“怀才不遇”的年轻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听出了骑郎张释之责备语气下的关切，中郎袁盎嘿嘿一笑，神秘道：“今晨朝会上出大事了，我趁着陛下回宫的空隙偷偷出来先告诉你一声，省的到时候你来不及准备。”
“什么大事？”骑郎张释之闻言心念一动，很快就猜到了一个可能，这几天长安城里的权贵们议论纷纷，他在宫中虽不是什么要紧职司，但总归也算天子近臣，看着这些人来人往的，想不知道都难，遂挑了挑眉，又问道：“与我有关？”
“陛下要铸新币，这你是知道的。”中郎袁盎笑容一收，低声正色道：“今日朝会上众臣已然通过，陛下为此专设水衡都尉一职，其下属官起码也有几十个空缺。如今天子正是用人之际——”
说到这里停顿片刻，中郎袁盎定定望着眼前好友，一字一顿，肃容道：“你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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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的想法，与内容关系不大：
铸币用冲压加工，汉代能做出那么耐用的模具咩？刚想起来小时候奶奶家隔壁就是做这个的。当然，现在主角就算冲压铸币，那些钱还是被溶的命，只是忽然想起来这东西几十年后用来防伪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