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岐第八次的重生,白色的龙鳞上晕染开了血的颜色,那熔红的黄金瞳里扩散出赤酸酱般鲜红,红色的阴云在头顶渐渐盘旋,甲胄下的骨骼和肌肉在高速修复的同时不断出现异常地突起和凹陷,发出怪异而恐怖的声响。
深坑之中,林年站了起来,他如今就像浴血的怪物,即使他的鲜血早已经雾态化地飘弥在身边,那身上的龙鳞的深红警告着他领域的极限已经快要到达了,下一次被杀死,八岐的领域将达到极限。
天上的落雷还在蓄势,只不过这一次较之前更加长久,那闷雷声也有些后继无力的感觉。
和林年想的一样,这种大型的攻击性复合领域所要消耗的心神必不可能少,就算对于大厦顶端的她来说这种连续的足以轰垮八岐的雷鸣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吧?她最多还能坚持几次?两次?三次?
无所谓,在八岐修复完成之后,他将在下一次落雷降下之前打破对方的领域。
这一次,落雷久久未落下,世界的一切都仿佛静止,六本木外那飘摇而来的警笛声也被凝固在城市的上空。
但紧接着,林年发现地面开始震动了,他以为是地震,可其实并不是。
在他远处的那栋大厦在地动山摇之中渐渐地向上移动,地面无数爆开的裂痕中显露出下方裸露出钢筋的地基,那数十万吨的建筑犹如的被风拨起的柳絮,渐渐地向着黑暗的天空升去,好在六本木处于绝对的黑暗之中,晦暗的天光下它并不显眼,远方的人最多只能见到一个黑暗的轮廓在天边升起。
落石噼里啪啦地从那悬浮起的巨大阴影上落下,顶端的人注视着地上的林年,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下阖上了眼眸。
言灵·河图。
“你他妈疯了吗!”林年表情骤然扭曲了一下,朝着天上的人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怒吼。
他愤怒并不是因为对方准备用这栋大厦砸他,而是当这栋大厦被丢下来后,这个区域内那些尚未撤离的普通人将会受到怎么样的波及?
刚才他们的互相争斗都将破坏的范围限制在了一条“爆街”的范畴内,之前近距离释放的阳雷,冲击波也不过是被约束为了横竖一条直线,最大的破坏不过是林年将林弦砸在了那栋早已经人走楼空的大厦上出现的凹洞。
可即使这里是深夜无人的金融商业区,但也必不可免会存留一些熬夜加班,或者像是不远处夜店中彻夜狂欢的市民,若是让这栋大厦砸下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才是让林年忽然暴怒的理由——他以为林弦再怎么样也是知道所谓的“分寸”的,可对方现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所谓的“分寸”不过是林年一直以来单方面报以的幻想。
当这份幻想击碎的时候,那种涌起的不可置信以及暴怒,简直就像是烈火一样在血管中熊熊燃烧起来,从而唤醒了之前战斗中一直所压抑的杀戮意志。
大楼还在上升,现在高度已经超过了十米了,林年不知道对方要把这数十万吨重的物质腾空到什么高度,以他对“河图”这个言灵的知晓程度来看,恐怕对方如果愿意,可以将这栋大楼上升到领域的极限,以刚才他被河图轰飞的距离来看,这个数字应该是100米到150米左右。
一栋大厦从150米的高度砸向六本木?那个画面将会有多么震撼,多么残酷?
这算是诀别吗?
又或者说,是真正撕开那层可笑的壁障的礼炮?
林年只觉得如果这是一个玩笑,那么这也太过残酷和恶劣了。
就像一盆冷水砸在头顶,让他想起了刚才林弦看他的目光。
那种冷淡和可惜。
那本来就是一种警告和提醒了,站在敌人的角度,对于林年的告诫,最后的温柔。
只是林年没有看懂。
——林弦曾经提到的所谓的厮杀,本就是泯灭人性的。
作为敌人,更是作为皇帝一方的敌人,真正为达目的的厮杀当然是不会跟他玩所谓的“不波及平民”的游戏的。
林弦给过他一次机会,只是他放弃了,那么理所当然的,接下来他就将陷入两难的境地。
林年带血的熔瞳死死盯着每一分每一秒高度都在上涨的那高楼大厦,那巍峨的阴影如同山一般缓缓遮蔽了天空,那种震撼的视觉效果任何一个目视的人都将胆寒。
要使用龙王狩吗?
他无法单独使用龙王狩,因为这个权能本就是叶列娜通过作弊的方法“借”给他的,现在呼唤叶列娜还来得及吗?
再者说,就算使用了龙王狩,击中这一栋大厦,他能保证出手的瞬间,周围四五个街区不会先因为龙王狩的余波毁掉吗?而且对于龙王狩并不熟练的他,真的能保证可以将大厦的每一寸物质都打成“粉末”吗?倘若击散成流星群,这个方向的后面正是东京最繁华的涩谷,一旦那些落石高速砸向涩谷,将有无数的人被压成稀烂的肉沫!
他已经错过使用龙王狩的最佳时机了,在上一次的时候,就是他利用龙王狩阻止林弦的唯一机会,可他错过了。
为什么会错过。
当然是因为他无法控制龙王狩,无法控制他的出力,他真的害怕自己就这么简单亲手杀了林弦。
他明明是最好准备去走上战场的,没有像是以前面对那些凶狠敌人一样抓住分秒的时机痛下杀手的理由是什么?
难道…是他心底觉得这种忽如其来的立分生死,不符合他对避无可避杀死林弦那一刻的隆重吗?
就像是一幕歌剧一样,那一刻的到来一定要在合适的场地,要有人唱着莎士比亚的歌剧,要给对方留有足够的时间去说遗言,说她其实是爱他的,直到最后才死在他的手中。
他做好的杀死对方的觉悟恐怕是这样可笑而软弱的,所以才在那一瞬间的时机放弃了龙王狩的释放吧?
可反过来,林弦如今要让他为自己的犹豫承担后果了,而所谓的后果却是与这场战斗无关的其他人——这不是他的错,因为这是林弦所要犯下的滔天的罪行。
可他现在的思绪却如同岩浆翻涌,一种被推到悬崖边缘左右都是过错、遗憾以及痛苦的愤怒灼烧着他的精神。
他认为自己依旧犯了一个错。
那就是他对于林弦,对于这个自己的姐姐还是不可救药地抱有了一丝固有的观念——他依旧认为林弦是有底线的,是被迫的。
这是无解的死题,和林弦共处的数十年时间,让他对心中的那个姐姐有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形象,知性,温柔,明非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善恶。
但现在,林弦的所作所为告诉他他错的彻底。
他没有在合适的时候翻起底牌,那么代价就是如今的境地。
不切实际的软弱,所要付出的就是性命的代价…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场大错不必铸成,他又能完美解决事态的办法吗?
有的。
当然有的。
那就是更多的力量,更强大的力量。
龙王狩只不过是第四条锁链窃取而出的力量的衍化,第四条锁链所代表的力量当然不止如此,如果可以一口气得到所有的话,一栋大楼罢了,当然不会成任何问题。
不过,这也是林弦的目的吧。
这也是皇帝的目的,今晚的行动,林弦的忽然出现,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也是皇帝计划中的一部分——祂想要这将林年忽然逼到绝境的一幕,在道德上考验林年,看看他是否会因为那些无辜市民的生命选择放弃他和叶列娜所暂时掌握的优势,提前去解开第四条锁链。
当第四条锁链崩断时,那么一切都将回到皇帝的掌握之中,那偏移的计划也将再度回归正轨。
山在向天而去,落石蹦跶,雷云攒动。
思考仅仅是比一瞬还要短的时间,八岐的修复结束了,山已腾空,雷云尚未落下,林年也该做出自己的决定了。
林年耳边响起了锁链的震动,熔瞳里倒映着那山一般凌空而上的阴影,目光落在了那可亲又头一次那么可憎的美丽脸庞上,眼角露出了一抹暴怒的狠厉!
他抬起了手,而身后的金色的影子睁开了瞳眸,抓住了那介于虚幻与真实的第四条锁链,发出清脆的震鸣。
可就在这一瞬间,林年捕捉到了一个气息,那是一个心跳,一个影子,闯入了他的感知范围内,使得他在八岐修复完成之后没有立刻开启复合领域去做他准备做的事情。
熔瞳的余光捕捉到一个身影加入了战场,快如闪电——她竟然是抓着一把青铜古剑飞来的,迅捷如雷!
如雷般闪身进入战场的最重要,李获月横在了半跪着的林年身前,身上的外衣被风刮的飘起衣摆露出下面绷带缠绕利刃的胴体,此刻她的瞳眸也熔红如火,余光都没有留给身后的废物男人一秒,竖剑掐诀,释放出了一个巨大的领域!
即使是在她的身后,被那领域扫过的林年也感受到了浑身细胞的一种震颤感!
这个言灵是
【震来厉,亿丧命,立剑引之,震行无眚。】
心中默念诀,在这一刻,她的血统燃烧了起来,黑暗之中就像一团火焰般照亮了身后林年惊异的脸庞。
一条无形的线将李获月手中的青铜古剑与天空的连接,那盘踞着苍龙的雷云中,那些白光兀然像是被砸开了一道口子,轰然从中泻下,而此时,那青铜古剑早已被李获月甩手掷向了那逐渐上悬的大厦顶端,直指那个女人的眉心!
“落!”李获月迫声低吼。
煌煌天雷,以剑引之。
神霄·落雷。
两个领域出现震荡,之后并未有其中一个消失,而是融为了一起,就像是一只额外的手,横伸进来将那天威的雷龙提前引下,直劈带来的她的释放者!
白色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六本木,那一瞬间的光芒将大厦的阴影投向了四面八方,东京之中有人恍然看见六本木的方向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冒了一个头,可随后震耳欲聋的雷声再度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痛苦地捂上耳朵。
白龙坠下,正中大厦穹顶!
维持在那巨大阴影上的“领域”解除了!
数十万吨重的“山岳”在悬浮不到二十米后轰然原地坠下,随后是大厦整体结构被那冲击力震动后的松散,开始倾斜向一侧街区!
依旧维持的神霄的领域强行介入了大厦的结构,将其中钢筋的部分扭动在一起通过复杂的重新构筑在极短的时间内形成了新的承重柱,暂时稳定住了这可能下一秒就会崩塌的大楼!
尘沙飞扬,熔瞳森冷恐怖的李获月头也没回地低喊,“还在等什么?”
她身后林年瞬间冲出,三度暴血攀升到了极限,消失在原地奔向了那栋大楼。
ps:颠佬大对决的话,得在龙三中了,在开颠之前,林年对于林弦这个个体单方面必要的心态正式转换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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