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走进来,黎淙清清嗓子,郑重介绍道:“这是昭昭,老夫的宝贝疙瘩,日后你们可兄妹相称。”
黎淙历来会向外人大方介绍自家女眷,从不把她们拘泥在后院。
雏鸟只有见识广博,才会有展翅的动力。
翱翔的鸟,是要傲视笼中雀的。
黎昭放下两碗醒酒汤,一碗放在祖父手边,一碗递给对面的齐容与,顺着祖父的话,喊了一声“齐九哥。”
齐容与家中行九,是嫡系的老幺。
青年双手接过,道了声“谢”,心中仍有被少女识破身份的困惑,在此之前,他们可从没见过面,但有些事是私密的,以他们的生疏关系,不便追问。
没再多想,他大口饮下醒酒汤,星眸被酒气浸染得更为炯然,心里明镜,没计较差辈儿的事。
故人之间,容易触景生情,追忆往昔,虽父亲已放下对屠远侯夫人的执着,但当年的确疯狂过,给很多人留下或好或坏的印象。
屠远侯计较辈分,无非是损一下情敌,图一戏谑,作为小辈,没必要较真。
辈分低了,又不会少块肉。
漏尽更阑,月上梢头,黎淙在迎客堂仰头酣睡,鼾声如闷雷。
听着老者的浓重鼻音,同样醉得不轻的齐容与扶着桌面起身,朝这个打了大半辈子仗却名声不怎么好的大将军一揖,晃晃悠悠走向门口。
甫一推门,发现子夜月下站着个少女。
少女在荧荧灯火中转身,衣衫飘飞,仪态婉娩,“由我送......”
她稍一斟酌,歪了歪头,“由我送九哥出府。”
齐家子嗣兴旺,嫡九庶七,齐容与不喜后院争宠的戏码,早早搬离边关府邸,去了军营磨砺,打交道的多是将士,很少与女子相处,还是孤男寡女,多少有些不自在。
为了让彼此自然相处些,他双手拢袖,任风吹散酒气,笑道:“我在侯爷那儿吃亏就算了,怎么在你这儿也要吃亏?咱们平衡一下,我唤侯爷一声爷,你唤我一声叔,如何?”
按实际的辈分,黎淙和懿德伯齐枞是平辈,黎昭确确实实该唤齐容与一声叔,至少也是小九叔。
可黎昭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吃亏,面前的年轻人没比自己年长几岁,“不怕被叫老了?”
“不怕啊,要不你叫一声,我听听看。”
朔风打旋儿卷落叶,穿过两人之间,黎昭咀嚼着这句颇有歧义的话,要不是看他酒品还行,或会当作一句轻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