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感受,他无法言表。
明知道这也许是江橙儿的一句客套话,亦或者是为了取悦他,可他还是当了真,有片刻的幸福感。
他是世人眼中的冷面修罗,杀人如麻,嗜血无情,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他坚硬如铁的心,也有变软的时候。
只为这个小女人的一颦一笑,一滴眼泪,一句亦真亦假的话,他竟自乱分寸。
也许是近墨者黑,他只是被她感染了,她冒冒失失的闯入他生活中,扰乱了她的生活。他必须尽快把她赶走,恢复正常的状态。
韩佰川冷下脸,挥挥手,示意江橙儿离开。
“师父,晚安。”江橙儿没再纠缠,转身走了出去。
夜风轻柔,一弯斜月挂在灰蓝色的天空中。
江橙儿踏着月色回家,翻越篱笆墙时,突然听到一声喊叫:“谁?”
江橙儿受惊跌落下来,正落到一个随后跑过来的男人身上。
男人被江橙儿压在底下,她一点也没摔痛,就像垫着一个真皮坐垫。
男人则痛苦地发出闷哼声,声音娇软如猫咪。
江橙儿一个咕噜爬起来,用胳膊撑着地,俯视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
男人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俊美得恍若世上最动人的童话。
“怎么是你?”两人异口同声,均非常惊讶。
默了默,江橙儿奇怪地问,“楚先生,你深夜来这里,有事吗?”
楚云帆致歉:“江……江姑娘莫怪,我不知道是你,以为有贼翻墙进你家。”
“误会,误会,都怪我习惯了爬墙。“江橙儿嘻嘻一笑。
此时两人仅有一臂的距离,楚云帆依旧躺在地上,江橙儿趴在他的上方,与他脸对脸。
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到他脸上,顿时染红了他白嫩的脸颊。
这样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楚云帆不敢与江橙儿对视,羞涩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夜风里不胜凉意的蝴蝶。
青涩如草芽的漂亮少年,玉面含羞,乖乖躺在地上任君采撷的模样,让人生出无限的爱怜。
这一刻,江橙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不妥,感觉自己就是个御姐,小美男楚云帆则是软萌正太。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江橙儿急忙把楚云帆从地上拉起来,“楚先生,你没被我压坏吧,刚才真的很抱歉。”
“没……没,我深夜前来冒昧打扰,还望江姑娘恕罪。”
楚云帆拍拍身上的土,脸颊的红晕尚未褪去,泉水似的眸子里,荡漾着一汪清粼粼的波光,犹胜天上皎洁的月光。
他羞涩地打量江橙儿一眼,迅速低下头,贝齿轻咬樱花色的唇瓣,我见犹怜。
江橙儿暗暗被小美男的绝色而惊艳,如果自己真是御姐,估计会被这小正太萌得一脸鼻血。
江橙儿轻咳一声,打断自己的旖旎遐思,笑问:“楚先生今晚没回家吗?”
楚云帆也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解释道:“我白天听了你的建议后,整改了授课规划,太晚了就没有回家。
我不放心你住在村外,于是过来看看。正巧看到一个人影翻墙而入,我以为是贼,不承想竟是江姑娘。你这是?”
“原来如此,多谢楚先生关心。”江橙儿笑笑,“我……睡不着,出来走了走,怕吵醒母亲和妹妹,所以没开门,翻墙更方便。”
楚云帆皱眉:“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放心了,你能翻进去,贼也能翻进去。赶明儿个我让哥哥们帮你把墙加高一些,会更安全些,好吗?”
“不用麻烦,加高了我爬墙就费事了。如果真有贼,无论篱笆墙多高,都挡不住。”江橙儿笑嘻嘻地拒绝。
“哪有女孩子整天上树爬墙的,淘气的小姑娘。”楚云帆宠溺地看着江橙儿。
他这会儿说话的语气像个大哥哥,和刚才那个羞涩的小男孩,简直判若两人。他既沉稳又软萌,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完美地融于一身,挺令人着迷的。
太晚了,两人不适合长谈,只说了几句,楚云帆就客气地告辞了。
江橙儿望着楚云帆俊逸的背影,目送了他一会儿,她发现自己的视力真的好了许多。
她喜笑颜开,这要感谢韩佰川的相助,韩冰山,寒冰冰有时还挺可爱的。
也许是感应到了江橙儿的念叨,韩佰川在竹屋里打了个喷嚏。
他寒鸦似的墨眉紧皱,人家都走出老远了,她还站着目送,是多么恋恋不舍啊。
既然那么舍不得,怎么不留人家住下,反正都到家门口了。
直到江橙儿翻墙进了屋,洗漱完躺下,韩佰川才吹灭油灯,他用了可大力气,似乎要把胸腔里的怨气吹出来。
翌日清晨,江橙儿去林中呼吸新鲜空气,练习眼力。
早饭后,她立刻着手做了几锅香皂。
午饭后,江橙儿和赵婶挑着扁担,走街串巷卖香皂,附近的村庄基本都转过了,今天她们去的地方略远些。
女人聚集之处,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江橙儿在卖香皂的同时,耳朵也没闲着。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女人们正在谈论换亲的事儿。话说村里一个于成亲当天割腕的新媳妇,侥幸活过来之后,昨天被丈夫从娘家接回来,又寻了一次短见——悬梁自尽。
幸亏婆家发现得早,剪断绳子救了她。
她寻死不成,昨天夜里逃跑,被婆家追回来,关进猪圈打了半宿,差点打断腿。
江橙儿从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中,把信息综合起来,有惊人的发现,原来这个新媳妇是江曼曼。
昨天江曼曼被关进木箱,带回婆家之后,果然没消停,闹出了这么多事。上吊,逃跑,遭受暴打。
江橙儿不同情江曼曼,但相当讨厌包办婚姻,或者说是买卖婚姻,把女人当货物卖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哪管对方是瘸子还是瞎子;哪管女人愿不愿意,幸不幸福。
就此事而言,江曼曼完全是受害者,她宁死不嫁虽然有些极端,但也堪称刚烈。江橙儿知道她的这份刚烈,是因为心里装着别的男人。
她是多爱陆诚,才会非他不嫁,她是多绝望,才会崩溃自杀。
一个老妇人讥讽:“那蠢媳妇自己瞎闹腾,为了抗婚把自己往死里整,结果没吊死被打了个半死。照我说,就该狠狠地打,不打不长记性。”
另一个中年妇人附和:“伯母言之有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个女人不这样。女人呐,就得认命,命里该摊个什么样的丈夫就得接受,反抗会遭报应的。”
一个年轻妇人叹口气,轻声道:“话是这么说,可谁愿意嫁个整天咳血的痨病鬼,还长了一脸花生米大小的麻子坑,丑得能把小孩吓哭。唉,估计新媳妇看了受不了,这才上吊自杀的,可怜见的。”
江橙儿惊疑,昨天她见江曼曼的丈夫长得虽然不及陆诚,但还算周正,脸上没有麻子,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中年妇人左右看看:“嘘,侄媳妇,可别乱说话,被他家的人听见。谁让她嫁来之前不打听清楚的,成亲了岂有反悔的道理。”
“他家这情况,就算是换亲,女方也未必肯答应。估计是被媒婆骗了。那些媒婆顶着张油光光的嘴,说得天花乱坠,瘸子都能夸成跑步高手。”年轻妇人也曾受过媒婆的欺骗,愤恨道。
江橙儿明白了,先是桃花村的王媒婆,隐瞒了男方是痨病鬼的真实情况,把男方包装成了一个长得好看,身体健康,家里有钱的优秀男人。
男方为了不露馅,就找了个替身,代替江曼曼的丈夫,昨天去接江曼曼。
这种行为分明是骗婚,太可恨了。
江橙儿气愤,江曼曼再怎么不堪,也是江家的人,自己名义上的堂姐,岂容别人欺负。他们真以为她江家人是软柿子,随便捏是吧。
赵三婆义愤填膺:“该死的王媒婆,王骗子,王八蛋,顶着张臭嘴,专干缺德事。她不知收了男方多少好处,把江曼曼骗来受罪。
一个咳血的痨病鬼随时可能咯嘣,这不摆明了要让江曼曼当寡妇嘛。还关进猪圈毒打,不把她当人看。敢欺负我们桃花村的人,老娘饶不了他们!”
江橙儿把卖剩下的香皂收起来,沉声道:“走,赵婶,去我堂姐的婆家串串门。”
江橙儿打听着找到江曼曼的婆家冯家,大门紧闭,门上贴着红色的对联。
江橙儿咚咚敲了半天门,才有人在里面没好气地问:“谁呀?家里有事,谢绝见客!”
江橙儿听出是个老妇人的声音,她眼珠一转:“大娘,我是来给您送香皂的,免费送,您不用花一文钱。”
冯母惊讶,她听村里的人说过香皂,是个能洗衣去灰的好东西。
江橙儿接着说,“我是来卖香皂的,走到哪个村免费送香皂给哪个村成亲的人家,目的是跟着沾沾喜气,图个吉利。大娘,你要香皂就开门拿,不要我就走了,还忙着呢。”
免费的东西谁不要,何况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香皂,冯母立刻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