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混蛋,下流。”
咬牙切齿的雪迟迟回过头又是一顿没头没脸的踢踹,白衣少年抱着头,嘴里大喊:“你误解了,我只是拉着不想你走而已。”
雪迟迟气呼呼的站在云墓生边上,少年把抱着头的手拿开后露出英俊脸蛋,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抱怨道:“你怎么总是一言不合就打人,知不知道真的很疼?你都没脑子的吗?我又不是没看过,昨天不是刚刚看过吗?我扯你裙子干嘛?”
“你个王八蛋。”
少女一张脸黑了又黑,伸脚就是一顿踢,踢着踢着跳起来踹,“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
“哎,我错了,逗你的,你扶我一下吧,我应该没事,等会儿帮我找辆马车给我送回去,我休息两天就好了。”少年龇牙咧嘴的,见着怒气冲冲的少女似乎不愿意,皱眉道:“你自己下的脚你自己不知道有多重吗?我真没装,你扶我一下。”
“你再不老实我打死你。”雪迟迟站了很久还是决定再相信他一次,伸出了手。
看着雪迟迟弯腰后越来越近的脸,少年只是浅浅笑笑,倒没有别的动作或者话语,不知为何,看着老实了的云墓生,雪迟迟又觉得有点失落。
“扶我到街上路边。”少年朗如山泉的声音传到雪迟迟耳朵里,她闻声转头看了一下,少年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淡淡的看着地上。
“哦。”看着身边明明刚刚还粘着自己,这会就这么淡漠到熟视无睹的少年,雪迟迟突然有点委屈,没有理由的委屈,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过的委屈。
“你小名叫什么啊?就叫云裳吗?”
边上的少年忽然转头,扶着他胳膊的少女听到声音抬头,发现身边这个一会贱贱一会冷肃的少年居然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在少年的注视下雪迟迟微微别过头小声的说了句迟迟。
“为什么叫迟迟啊?”
雪迟迟低着头,小声道:“是诗经中七月里的春日迟迟,意思是日长而暄也。”
“哦,听不懂,但是感觉很有内涵。”
雪迟迟看着少年恍然大悟的模样,又感受到一只手正在往自己腰间伸,白了他一眼,别过头微不可察的扯了扯嘴角,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有点像是不知廉耻的女人。
可是她真的很喜欢他的亲近,也许是因为他昨天看了自己,也许今天又亲了自己,或者是因为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
少年停下了步子,浅笑着道:“哎,迟迟。”
“嗯?”雪迟迟抬眸。
少年的目光又突然温柔了起来,近乎有些灼人:“见到你,我第一次相信世上有命中注定。”
世界突然安静了一下,少女面比花娇,慌忙低下头。
边上少年乐呵呵再次开口道:“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你就让我再亲两下开心开心好不好,今晚之后我们一刀两断,我绝不再缠着你。”
雪迟迟一张脸再次黑到底,转过头就踹,两只手握成拳头,一下比一下重:“你个混蛋。”
“雪夫人?”
云墓生突然对着小巷另一端打了个招呼,雪迟迟本能的浑身一颤,若是让娘亲看到自己大晚上和一个男人在没人的小巷子里拉拉扯扯,估计真能打断自己的腿。
惊慌之下的少女这会儿也不考虑真假了,慌忙转头,只是转头后什么都没看到,转回来的时候唇上再次传来软软凉凉的触感。
看着少女装满了愤怒的大眼睛和举了起来要打人的手,云墓生牙齿重重咬了一口后扭头就跑,跑出几步后回过头兴高采烈的对着少女大喊:“迟迟,先盖个章,过两天去你家提亲。”
惊觉唇上一痛,再看少年已在五步之外,皱着眉头气嘟嘟的雪迟迟用袖子擦嘴,擦到了伤口忍不住哎呀了一声,急忙伸手摸了下嘴唇,借着月光看到了一点血迹。
“你狗啊?”
“那你就是狗女人。”
少年嬉皮笑脸,气的雪迟迟拾起一块石头就跟在后面就追,她追他就跑,她停下他也就停下。
“哎,迟迟,我很喜欢你哎,而且见到你就有种故人归的感觉,你呢?我这么好,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云墓生专往人少的地方跑。
少女掐着腰,气喘吁吁道:“谁喜欢你了,不知道哪个倒霉鬼能看上你。”
昏暗的不知道跑哪去的路上,少年做了个鬼脸,然后又满是夸张道:“你不可以说自己是倒霉鬼,你是我的小可爱鬼。”
“呕……你真恶心。”
雪迟迟忍不住翻着白眼微嗔,四处看了看,已经没有人家了,有点像是白天去的青鹿山方向,虽有月光,但四周还是不少树木摇曳着黑影。
以自己的性子,大晚上呆在这种地方话应该是怕得要死的,可今天却只觉得浑身轻松,看着前面扮怪物吓自己的白衣少年,雪迟迟一颗心跳的很快,但却不是因为害怕。
这些年,同龄的男孩子只会嘲笑自己是个母公鸡,看似是个母的,其实是公的,四处嘲笑自己不会女工,不会收拾,没有一个会好好的和自己说话,甚至京城选才女的时候还非得把自己带了进去嘲笑一番。
城中的小巷里,屠夫带着一群青壮汉子点着火把走向了几个妇人之前说看见鬼新娘的地方。
“之前白衣服的就躺在这,一身红嫁衣模样的女人就蹲在这,嘴里喊白衣身影起来,还说不能被我们人看到。”抱着公鸡的妇人走到墙角站着指指点点,或许是因为人多的原因,明明当时吓得尿裤子的,此时竟是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
一个年轻壮小伙疑惑道:“会不会是人,不是什么鬼新娘,你们看错了?”
“你个没头脑的,你家女人大晚上穿着红衣带着闪耀到吓人的金冠啊?你家什么人会大晚上穿着一身白躺地上啊?”抱着公鸡的妇人反驳。
另一个妇人接上道:“就是,除了富裕到不能再富的人家,你见过哪个女人会平日带金冠的?那么大的金冠你知道多少银两吗?不说买不买得起,就是买得起的小富人家除了成亲或者极其重大日子的时候会带一下,平日里谁舍得带头上?”
“那要是很富的大家人家呢?平时带金首饰有什么不合适的?”举着伙伴的另一个憨厚男人开口反驳。
抱着公鸡的妇人翻了翻眼:“说你傻你还真的傻,那种大户人家可都住在繁华好地段,年轻姑娘会大晚上跑这破小巷呆着?偷汉子啊?”
“没准呢。”憨厚少年挠了挠头。
“哈哈哈……”人群一阵哄笑,几个妇人或许以后不敢一个人走这路,但此时也不那么怕了。
屠夫挤眉弄眼道:“你别说,听说不少大户人家的那些小姐门最喜欢和野书生私会了。”
“你又是哪里小话本上看的东西?”瘦高个妇人翻着白眼。
小巷东南方向,雪迟迟突然打了几个喷嚏,嘟囔了句:“谁在背后骂我?”
喧闹的小巷子里不少人听到动静围过来,妇人就给大众讲刚刚所见,绘声绘色。
没人看得到的房屋高处,一个一身黑衣绣着五色花纹的男人静静的站着听下面的妇人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及三年前的事情,微风吹过,露出男人俊美的脸,近乎妖娆。
男人就这么和夜幕融合的站在那里,明明与下面众人很近,但即便有人抬头也没能看到他。
风又大了些,俊美的男人被风扬起的发丝里参杂着白发,诡异妖娆中又多了不少的沧桑,顺着风后扬的裙角下露出诡异的两只鞋,一只雕金镶玉,一只只是普普通通的草鞋,还有脚趾露在外。
脚下的小巷子里人越来越少,最后一人也没有。
男人听懂了来龙去脉,咧着嘴角讥讽一笑:“老百姓这么苦啊?那我帮你们报个仇吧。”
幽幽的声音被黑夜吞噬,男人抬头静静的看着皇内城,一双眸子里藏着怀恋,憎恨,敬仰……
“皇上,三十年了,我曹家满门抄斩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夜色下,男人轻轻落地,四处看了看,往青鹿山掠去,那里藏着太多的记忆。
皇宫御书房中,结束了一天的政务,皇帝缓缓站起了身走出门外,门前台阶上坐着一个身影,一身公卿红袍,满头斑驳,正是京城中许多人眼里坐了三十年兵部尚书却无功绩,早就可有可无的兵部尚书。
白尚书身边站着红衣白发拖地的掌印太监,据传已是大乘级高手的周女眼都不敢抬,就这么面有红晕,安安静静的站在边上。
“白大公子还没走啊?”
皇帝颤颤巍巍的走到白尚书身边坐下,掌印大太监周女伸手扶了一下,直到今天,皇帝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是会称呼这个衰老的尚书叫白大公子。
垂着眸的白尚书一直没说话,呆呆的看着宽阔的广场,哪怕帝王开口搭话。
“三十年了。”白尚书不知想到了突然开口。
皇帝微微仰头看天,轻声道:“对啊,三十年了。”
“是她嘛?”垂老的皇帝轻声道。
白尚书深深叹了口气,微微转头道:“皇上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
“你看好璟凰吗?”不似君臣,倒像是老朋友的交流,皇帝目中尽是遗憾。
白尚书点点头:“看好,她是我最出色的学生,天赋城府都不错,但不知道那个小子怎么样。”
“找个时机去看看吧,听太傅说不错。”皇帝用手撑了下地,艰难的起身。
白尚书伸手托了下,但还是坐在台阶上看着地面,皇帝要走的时候白尚书突然开口道:“刚刚收到情报,曹家那人似乎往京城而来,说不定已经进城了。”
“呵,来做什么?找朕报仇吗?”衰老的帝王眸子里散发出摄人的凶光,他可从来不是什么软弱的皇帝。
白尚书伸手一点一点摩挲着地面,漫不经心道:“昔年灭他满门却留他一命已经法外开恩了,他若只是回来看看还好,要敢作乱我必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