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告诉邓瑛呢?
因为贞宁十二年的春天在历史上风平浪静,一片空白。
司礼监仍然如日中天,内阁无波澜,杨伦,白焕,白玉阳这些人也没有经历任何的官场沉浮,所以,根据现有的情势,在这一段空白背后,邓瑛做了什么选择其实并不难推测。
杨婉事后在记这一段笔记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点不忍下笔。
她可以记得比较简单。
比如:贞宁十二年春,邓瑛受审刑部,掩盖琉璃厂案。
这样就够了。
历史研究首先需要的是史实,其次才是人性。
但她在纸上写完这一段话后,却觉得它的内涵远不够完整。
“姨母。”
杨婉在灯下闻声抬头。
月色清亮,扇门一开,各色花香就散了进来。
易琅跑到她身边,“母妃呢。”
杨婉搁笔搂住他,“娘娘吃了药刚睡下了。”
“哦……”
易琅忙放低了声音。
杨婉抬起头,问跟着他过来的内侍,“怎么这么晚。”
内侍应道:“是,今日殿下温书温得久了一些。”
“行。”
杨婉牵着易琅站起身,“你们下去歇吧。
内侍们躬身退出内殿,易琅便趴在桌边看杨婉翻开的笔记。
“姨母,你也在温书吗?”
杨婉抱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是啊。”
易琅仰起头,“姨母是女人,为什么也读书读这么晚。”
这话还挺有意思的,杨婉甚至有点忍不住想破戒,给这小娃娃洗脑。
隔了太过久远的年代,这孩子应该永远想不到,六百年以后,特权阶级全部消失,会有一堆女孩子跟他们一样冲杀在高考一线,然后一路杀进过去常年被他们操控的领域,和他们争抢话语权。
“那不读书姨母应该做什么呢。”
“姨母要嫁一个好人。”
没法说,和二十世纪不一样。
这还真是当下,她能收到的最真心的祝福。
杨婉收好笔墨,蹲下身拍了拍易琅腿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沾上的灰。
“在殿下心里,什么样的人才是好人?”
“为百姓谋福祉的人就是好人。”
“那什么样的人是坏人呢。”
“邓颐那样的人就是坏人,他让百姓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