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京城仍旧热闹非凡,长街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摊贩的招呼声不绝于耳。
思琪最喜热闹,忙完了府内的事,就拉着马肃借机偷闲跑出来闲逛,但凡见到吃的就买。
马肃左右手都提得满满当当,再思琪还想买豌豆黄时,终于忍无可忍开口。
“我们本就是偷偷跑出来,拎这么多东西回去,你是怕老夫人没地方说嘴?”
说起赵周氏,马肃下意识想翻一个白眼,出于对主家的尊重,还是忍住了。
“哦!也是,你不说我倒忘了,诶,我们此行回来怎么不见阿真,她人呢?”
马肃为人清冷沉闷,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思琪素日里与阿真走的要近些。
之前因少爷的伤,他整日忧心忡忡,倒没注意阿真的行踪,回府才察觉不对劲。
“不知,兴许夫人有差事吩咐她去办,别问了,回府罢。”马肃神色冷淡地看向远处。
思琪寻思也是,并未多想。两人穿过热闹的长街回府,他们身后便是挞拔留玉的马车。
“如娘每回换药时就不能轻些?”赵惊寒倚坐在罗汉榻上,哭笑不得道。
苏相如把药涂在他的伤口上,用足了药量才把取出干净的绷带替他缠好。
缠绷带时苏相如离他极尽,呼吸间气息拂过他的腹部,着实教人觉得抓心挠肝。
“疼?不疼一些怎让某些人长记性?药换好了,等半个时辰再动弹,当心伤口撕裂。”
苏相如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端着满是血水的铜盆出了卧房,方出房门就听见一声铃铛响动。无涯轻步走来:“助伤口愈合的药已制成,特地拿来给夫人。”
他拿出巴掌大的木盒递给苏相如,月奴走上前接过药,对其颔首致谢。
“有劳你费心。”苏相如把水泼在墙角,将铜盆放在廊下。愈伤的药她并非不会制,但隔行如隔山,赵惊寒中的毒出自北疆,而她对此毒的药性所知甚少。
“举手之劳,告辞。”无涯送完药便转身离开,他持有太师府的令牌,可随意走动。
“夫人,这位军医大人的秉性真是奇怪,总是行色匆匆,好似不大爱与人说话。”
月奴小心地把药护在怀里,她生在边关,听说过不少北疆巫医以蛊虫杀人的事迹,是以对无涯甚是畏惧,平日里见着甚至不敢抬头直视。
“他与我们又不熟,那么多话做甚,说该说的,做该做的便好。”
对无涯的淡漠,苏相如不以为意,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过深的交集,太熟络才奇怪。
他们前往雁门关后,院子里的花草就无人打理,墙角的红梅自顾开着,颇有孤芳自赏的意味。房中赵惊寒正卧病,房中放置些时令的花,心情也能好些。
苏相如拿了剪子走到梅树下,挑了一枝开得正好的剪下来:“月奴,你去……”
“夫人,小姐来了。”
她话未说完,月奴冷不丁开口,低声打断她的话茬。
府中的小姐,除去赵张氏生的赵如秋,便是她的小姑子,能来这处院子的还能是谁?
她抬眼看向门口方向,果不其然看见赵沁琅走进来,不由笑道:“真是稀客。”
“我只是想来看看兄长的伤势如何,从前种种沁琅已知错,还望嫂嫂原谅。”
赵沁琅眼眶微红,楚楚可怜地看向她,仿佛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苏相如见得不少,心下冷笑,演戏嘛,谁还不会?
“小姑子忧心夫君,前来探望自是应该的。”她皱眉说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见她不应雁门关的事,赵沁琅双唇紧抿,硕大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嫂嫂果然还在生气。”
她的容貌遗传了赵家的优秀基因,生得与她兄长有几分相似,哭起来怪可怜见的。
她的眼泪洒在赵周氏的面前,兴许还能挑拨离间,落在苏相如面前则实在无用了。
“小姑子说的话我怎么不明白,你哭成这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她说着殷切地走上前去,拿出身上的帕子就要为赵沁琅拭泪。
苏相如一番好心的举动,却把她吓得不轻,迅速向后退了两步。
她委实害怕帕子上沾着什么毒粉,以苏相如的心思,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见赵沁琅如此怕死,她强忍着笑意,故作不解道:“小姑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寒冬腊月里若是病了可不好,快让嫂嫂我瞧瞧。”
她故意往赵沁琅身上凑,她的举动如此反常,教赵沁琅如临大敌。
“不,我很好,嫂嫂无需费心,母亲尚有事吩咐我,我下回再来看望兄长。”
说罢她便脚底抹油地离开了明台院,走时一步三回头,生怕苏相如追上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月奴不知赵沁琅的秉性,更不知她们之间的过节,便有些茫然。
“你在赵府只需记住一件事,除去明台院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见着她们行过礼就走。”
见主子神色肃然,月奴不敢怠慢,认真地把她的嘱咐记在心里:“是,奴婢明白。”
太师府门外。
一架马车缓缓停下,驾车的车夫面生,马车前亦未挂匾额,不知是哪座府上的。
一名侍卫走下台阶,抬手拦在马车前:“不知是何人车架?”
他方问罢,侍女打扮的女子就自马车上下来,抬手揭开车帘,迎下她的主子。
就见一只肤白胜雪的柔荑伸出来,轻轻搭在侍女的手上,施施然下了马车。
来人身披麻色的狐裘,脚踝上戴着银铃镯子,铃铛轻动,响铃声声。
女子头上戴的首饰并非大庆样式,却衬得她明眸皓齿,很是明艳好看。
她微微勾唇,取出一块令牌递到侍卫面前:“我乃北疆和亲公主挞拔留玉。”
侍卫见了令牌忙拱手行礼:“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公主到访所为何事?”
“我?我自是来见远忠将军,也就是你们的赵太师,去请你们家大人出来一见。”少女扬声道。
她的语气颇有些洋洋自得之意,侍卫皱了皱眉,仍是恭敬回话。
“小的这便去通禀,请公主先到大堂稍坐片刻。”侍卫侧开身为其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