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对于平头百姓来说普普通通,但对京都里的皇亲贵胄而言,却谈不上太平。
之前赵惊寒给三皇子出主意,让他先隐瞒自己归京一事,暗中继续调查赈灾物资被克扣贪污一事,好钓鱼。
三皇子依计行事,果然一直潜藏在暗处的鱼儿们见风平浪静,按捺不住,陆续浮出水面,三皇子用赵惊寒从苏家账房窥来的内容编网,网成,是时候撒网捞鱼了。
政务上的事,苏相如不懂,便也不关心,她一如往常在医馆和家之间两点一线。
在柳姨娘出月子那日,李夫人一大清早就带人堵到了济世医馆门口,嚷嚷着让苏相如赶紧把人交出来,如若不然,他们便要经官!
苏相如猜到这位李夫人定然不会让柳姨娘轻易回到家中,毕竟柳姨娘连声二子,即便她这辈子都扶不了正,但光是凭借这两个儿子,就足以撼动她的地位。
还好苏相如早有准备,她不紧不慢地敲打着算盘,淡定答道:
“人在林老太医府上,现在李家应该已经派人去接了,李夫人,你来错地方了。”
李夫人自然知道人不在济世医馆,但她哪有去林老太医家闹事的胆子啊,她仗着赵惊寒失势,苏相如又不得娘家宠爱维护,这才敢来这儿闹。
她嚷嚷道:“我怎么知道林老太医府上何在,你带我去!今儿如果我不能见到我家妹子,别怪我和你没完!”
今儿柳姨娘回府,李仲旭早就去林老太医那儿侍奉了,医馆里就苏相如一个,左右此时医馆也五人,她也正好有事找林老太医,她想了想,索性关门领着李夫人一行往林府去。
李仲旭聪颖,他是提前回了李府报信,但他是悄悄回去的,不敢经旁人,回到家中,便直接找上父亲。
李员外虽然不在乎柳姨娘一个姬妾,但从柳姨娘肚子里钻出来的是他的亲生骨血,为了这个孩子,他特意派信任的管家亲自去接。
李夫人赶到时,李仲旭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柳姨娘往铺了软垫的马车走,她一见到平安无事的柳姨娘,立马攥起拳头咬起牙,快步冲上去。
管家见到她,连忙恭敬地行礼,“夫人。”随后管家疑惑问,“您怎么来了?”
李夫人四下观望寻找,没见到孩子的影,直接问:“怎么只见柳姨娘,不见孩子?孩子呢?”
柳姨娘见到她,有些害怕地停下脚步,李仲旭眼里带着恨意,瞥一眼李夫人,扶着柳姨娘继续往车里走,他同时小声说道:
“娘,外面风大,您现在还受不得寒,您先进去。”
“夫人,孩子还小,受不得冻,已经被奶娘抱进马车里了。”
就这么抱进去了?
李夫人一懵,不对啊,柳姨娘怀孕时,她特意让人好吃好喝地喂养她,目的就是把孩子在腹中喂大,如此一来,柳姨娘生产时,最好结果也只能是保大或者保小。
为了万无一失,她还以送补药为由,每天给柳姨娘送药,那些药确实是补药,可是服下之后能使生下的婴儿浑身是黄斑。
知道这种法子的人不多,她还是高价从一位老大夫那儿买的方子,方子买来时,老大夫曾说过,此种法子无解,即便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来,黄斑也会贯穿他一生,他一辈子都会被人当成怪物来看淡。
如李家这种经商世家,最是迷信,倘若不幸生下怪胎,一定会被认为是他们得罪了神明,为消神怒保平安,第一时间会把婴儿溺死,没道理管家会这么平静地让他们母子归家。
思及此,李夫人面色一凛,先声制人:
“管家,你确定车上是老爷的孩子吗?可别抱错了孩子,替别人养孩子!”
柳姨娘正在李仲旭的搀扶下上马车,她闻言顿住,一时间又委屈又气愤,忍不住质问:
“姐姐,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管家谨慎点儿罢了,毕竟你在别人家一住就是一月,这一月期间,咱们李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见过你所谓的孩子,我怎么知道孩子是真是假?是不是你怕老爷责罚,从别处抱来的,谎称是我们李家的孩子。”
“我们没有!”李仲旭毕竟年轻气盛,他当场反驳,“这就是我弟弟,我可以作证!”
“你?”李夫人冷笑,“她是你亲娘,你自然会替她遮掩,你说的话我不信。”李夫人看向管家,“管家,你说呢?”
“这……”管家为难起来,李夫人说得不无道理,可孩子是否是亲生,李员外又不在,该如何验?
旁观的苏相如见李夫人这么急,连家都不愿意让柳姨娘回,不禁好笑,看来之前是自己高估了这位李夫人。
她之前懂得以那么隐蔽的手段来加害柳姨娘,现在却按捺不住,急着跳出来,或许她本就鲁莽,柳姨娘之事,是有人在背后给她出主意也说不准。
“仲旭,把孩子抱出来,给李夫人看看。”
苏相如适时发话。
李仲旭虽然不知道她此举何意,但知道她不会害自己,他立马登上马车,从乳娘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已经睡着的婴儿,钻出车外。
李夫人赶忙快步走上去,她也不顾旁边是否有人,急忙掀开包裹查看,眼前婴儿通体雪白,莫说是黄斑了,身上干净的连块胎记都没有。
她清楚记得,当初老大夫把方子卖给自己时说的话,她顿时自信,脸一冷,扭头“啪叽”狠狠地给了柳姨娘一耳光,柳姨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劈头盖脸地骂道:
“好你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竟敢真的欺瞒我和老爷,孩子呢?真正的孩子在哪儿?你还不快把他交出来!”
柳姨娘半张脸直接肿起,她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委屈地看着李夫人,试图解释:
“姐姐,这就是咱们家的孩子啊……”
“贱人——!”
李夫人作势又要打,李仲旭怀里抱着孩子,无法阻拦,他只能快速跳下马车,挡到亲娘面前,怒气冲冲地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