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沁琅低着头,只小声啜泣,苏相如等了好一会儿,见她仍然不答复,不耐烦地催促:
“究竟是我们给你找婆家,还是我现在就让思琪把你送回乡下去?我耐心有限,你快选吧,你如果不说话,我便当你是想回乡下嫁给那个瘸子。”
她抬眼看向赵惊寒,见赵惊寒丝毫没有维护自己的意思,彻底明白,苏相如的态度恐怕就是他的态度,她有些心寒,却又不想回乡下,只能暂作妥协:
“我全听哥哥嫂子的。”
这意思就是同意苏相如给她找婆家了。
苏相如看一眼思琪,思琪懂事地立马把画像摊开,这几张画像都是她挑选之后的,每一张画像上都写着青年名讳,她给赵惊寒介绍:
“这是个秀才,家中父母早亡,这才一直没有婚配,家境虽贫苦了些,但一嫁过去就可以当家做主,受不了欺负,现在他在一家学堂当教书先生,月钱虽不多,但足够温饱了。”
“这家是经商的,在城南开了间不大不小的铺子……”
平心而论,苏相如给赵沁琅挑的这几个青年虽不是上等人物,但在普通人里已经算很好的了,他们大多和赵沁琅年龄相当,家境尚可。
赵惊寒挨个看了一遍,让赵沁琅上前自己看一遍,赵沁琅此时只想着该怎么留在赵惊寒身边,哪有心思挑选夫婿啊,她只是粗略地看了眼:
“全凭哥哥做主,哥哥觉得哪个好,就是哪个。”
她此时倒是乖巧,赵惊寒闻言当真不再征询她的意见,而是从中又挑出两张来给苏相如看,道:
“我觉得这两个不错,你觉得呢?”
他挑的,一个就是那个父母早亡的秀才,还有一个则是老实本分的庄家户,家里有两亩薄田,一家人都能干得很,也算是富庶人家了,至少每年有新衣、隔三差五能吃上一回肉。
苏相如点头:“那我这就去回媒婆,让她拿着沁琅的画像去对方家里问问,如果对方也愿意,合过八字,咱们就把亲事定下。”
“好,全听你的。”
作为当事人的赵沁琅,全无发表意见的权利,赵沁琅心里又是一阵酸,赵惊寒是当真想把她嫁出去。
苏相如二人商量完婚配人选,才想起起突然闯来的赵沁琅去留问题,赵惊寒看看苏相如,又瞄瞄赵沁琅,以眼神询问苏相如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相如瞅一眼赵沁琅,人来都来了,她直接把人赶出去,未免显得自己太不留情面。
若来的是赵周氏,她还有话说,可赵沁琅聪明得很,当初她虽然没少给赵周氏出馊主意,可一点儿马脚都没露,她也无法说赵沁琅从前心怀鬼胎,所以不能留她。
苏相如左思右想,做出决定:
“留下你可以,但我丑话说在前面,这个家里,除了你自己的院子,其他地方你哪儿也不能去,尤其是我们的住处,不经我同意,如果你擅自闯入,那我会立马把你送回老家,你明白吗?”
赵沁琅忙不迭地点头:“我一定乖乖呆在自己房间,哪儿也不去。”
“那好。”苏相如看向思琪,“正好她来了,你带她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去街上找个画师给她画副像,我好给媒婆送过去。”
赵沁琅还不敢造次,她乖乖跟在思琪身后,往自己以前的住处走,在半路上,她忍不住问思琪:
“这段时间哥哥过得如何?可否提起过我?”
“公子过得好着呢。”思琪也不待见她,回答的敷衍,“您就甭关心公子了,还是好好想想自个儿吧。”
赵沁琅以前和赵周氏住在一个院子里,自从她们被“送”回乡下后,院子就一直闲置,也没人来打扫,有些地方甚至结了蛛网,还好现在是寒冬,要不然杂草都该生了。
思琪晓得她不请自来,惹得苏相如和赵惊寒都不高兴,也不说帮她打扫,把她领到院子里,就说让她自己去厨房打盆热水,赶紧梳洗打扮,自己在后门等着她。
苏相如和赵惊寒还留在客厅里,赵惊寒有些愧疚地冲着苏相如道谢:
“我真没想到她突然就跑过来了,如娘,谢谢你不计前嫌,愿意把她留下。”
“谢什么。”
苏相如装作不在意,“她毕竟是你亲妹子,再说了,当初害舟言和颐安的是赵炳胜和赵张氏,嚷嚷要卖了舟言的是婆婆,她没害人。”
是没有害人,就是做的事有点儿恶心人。
赵惊寒叹一口气,今儿来的也就是赵沁琅,换成赵家以外的任意一个人,莫说是苏相如了,只怕思琪都不会让他们进这个门。
摊上这样的家人,真是不幸,最不幸的还是赵沁琅,在她小时候,赵周氏为了银子,就已经把她卖过一回,现在又要被赵张氏再卖一回。
他没怀疑过赵沁琅是在骗自己,在他印象里,赵沁琅还是小时候那个只会躲在自己身后抹眼泪的小女孩,可他不知道,多年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生活,早把曾经那个单纯的妹妹改变了。
她之前在主家挨打受骂,全靠着曾经赵惊寒唯一对她的那点儿好在支撑,长年累月下来,她对赵惊寒的感情早已经变得畸形。
赵惊寒确实察觉到了她对自己有些不对劲,却从未往男女之情上想过,苏相如一双火眼金睛,已然看穿。
她提醒赵惊寒:
“别怪我多嘴,我看她对你的感情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你小心点儿。”
赵惊寒又叹一口气:“当年我们赵家也是有名望的人家,可在沁琅出生后,父亲突然出事,家道一下中落,我娘接受不了现实,便把错都推到她身上,认为都是她克的,骂她是扫把星,对她动辄打骂。”
“她小时候过得苦,父亲不在了,娘又不喜欢她,大哥也跟着欺负她,只有我不忍心,会维护她一二,久而久之,她便十分依赖我,她也是个可怜人。”
苏相如在心里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面上却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