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薇。
只是刹那,鹿惊枝脑海中便闪过这个名字。
见人不说话了,眼神直勾勾落在他的小篮子上,宴清追抬手用宽大的衣摆挡了挡,捏着纸钱的手指几近透明,“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声音轻渺犹如天边传来。
神经大条如鹿惊枝,分明听到了这道声音中透着几分孤寂与低落。
鹿惊枝把头摇晃成小电扇,“没有,我胆子大着呢。”
饶是她这么说,宴清追也没有落下衣摆,不仅如此,还体贴的向着旁边挪动一些,用簇拥的、伸展出来的荷花挡住飘然而下的白色蝴蝶。
鹿惊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有些想掉眼泪。
“不要难过。”芝兰玉树般的少年轻轻垂眸,似乎在自顾自讲话,也似乎在安抚鹿惊枝。
“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鹿惊枝声音闷闷的,嗓子眼有些堵。
如果她的直觉是对的。
如果这个少年是沈南薇的儿子。
这代表着他放飞的蝴蝶永远飞不到沈南薇的身边。
因为她死了。
死在了所有熟知她的人心中。
许疏楼不认得她。
他也不会认得她。
鹿惊枝轻轻仰头,眼泪吧嗒一下掉了出来。
她的共情能力很差劲的。
让曾经的她去理解他人悲痛那是不可能的,她拥有怜悯之心,却不代表能感同身受。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能感同身受。
因为她也是一个失去亲人的人。
宴清追轻叹一口气,“算不算是我把姑娘惹哭的?”
“我就是忽然之间有些不开心。”鹿惊枝用粗暴手法擦掉眼泪,“我想回家。”
“待明日天亮后再回吧,今夜太晚了。”踌躇片刻,宴清追把小篮子往她面前递了一下。
皓月凝霜雪。
靠近后鹿惊枝嗅到了一股清浅的气息。
他是荷花的味道。
但又不仅仅是这些。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便是——开在冰雪中的荷花。
鹿惊枝伸手拽了一小叠纸钱,又顿住了,挠头,“我要给谁送点钱?”
随着她这句话,画风突变。
刚刚孤寂低沉的气氛由凝滞转为流动。
讲真。
她要真想送点钱,也只能给她自己送。
但是这样又不太好的样子。
犹犹豫豫的,最后把一叠纸钱还给了宴清追,“我还是算了。”
想到此时此刻应该吃饱喝足坠入香甜睡梦的沈南薇,鹿惊枝补充一句,“要不然你也算了——”
宴清追一时间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尾音上扬,“嗯?”
鹿惊枝摸了摸鼻子。
刚刚那阵子伤感已经被她快速更迭殆尽。
总觉得这纸钱落水,对娘不大友好。
虽然她信科学。
但是,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
“我就是觉得,湖水阴寒,嗯,不大、嗯、不大适合、储存、嗯、储存货币。对,就是这样。”
“好。”宴清追居然真的不再继续之前的动作。
他的手搭在盛放着纸钱的篮子上,腕部静静地垂在沿边,莫名有种极致的脆弱感。
静默了片刻,他说,“她是落水后离开的,我想,水应该能够帮我送些东西过去吧。”
声音很低,近乎呢喃,少年特有的锋芒收敛,独属于这一刻的柔和中盛满了落寞。
听的鹿惊枝很不是滋味。
7017k